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北平的街頭並沒有因此而沉寂下來。小商小販還在街邊叫賣，各色小吃充斥著整條街道，香氣撲鼻。那些穿著講究的太太小姐們坐在黃包車上，趕往城北的劇院看戲。穿著西裝的少爺公子們叼著香煙，牽著身邊的妙齡少女，走進新開的電影院。
    戚少商和顧惜朝並肩在街頭行走，一個是西裝革履，一個卻是一襲長衫。戚少商轉頭看了看身邊的顧惜朝，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總是穿著這麼一身長衫？”
    顧惜朝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有些疑惑：“怎麼，這身衣服有什麼不妥麼？”
    “那倒沒有，隻覺得如今這世道變了，你也該換換行頭。”戚少商又笑了，雙手揣在西褲的口袋裏，微微側著頭看著顧惜朝。
    顧惜朝拉了拉衣服的前襟，垂下眼瞼，濃密纖長的睫毛投下陰影，薄薄的嘴唇微微抿了一下，這才說道：“我師傅說，世道可以變，但人心不能變。祖宗留下來的東西，有些可以丟了，有些是死也不能丟的。唱戲的要有骨氣，別人看不起你就算了，咱自己得看得起自己。”他的聲音緩緩的流淌進戚少商的耳朵裏，依然是那種淡漠的語調，卻似乎又透著一些不一樣。
    戚少商沒再說話，前麵不遠就是七嬸兒的攤位，他拉上顧惜朝的手，緊走了幾步，就在七嬸兒的麵前停了下來。
    “七嬸兒。”戚少商露出大大的笑容，兩個深深的酒窩就好似要將人吸進去一樣，那樣張揚的出現在那張娃娃臉上。
    七嬸兒抬頭看著來人，也露出笑容：“喲，戚少爺。”望見站在戚少商身邊的顧惜朝，七嬸兒一愣，隨即招呼道，“小顧師傅，你也來了。”
    顧惜朝有些局促，含糊著應了一聲。他之前還和戚少商在七嬸兒的攤位前鬧過不愉快，如今又這樣雙雙出現在這裏，實在是覺得有些別扭。
    戚少商看出他的不自在，眼角瞥見喜兒正在一邊玩耍，便對顧惜朝道：“你看喜兒的衣服是不是破了？要不你帶她去前麵的裁縫鋪買件新的？”
    顧惜朝聞言看向不遠處的小姑娘，小姑娘紮著羊角小辮兒，一張小臉紅撲撲的，身上的褂子打著補丁，腳上的鞋也破了個洞。他微微蹙了蹙眉，對戚少商道：“那我去了。”說完，便向著喜兒走去。
    喜兒原本正在那裏跳格子，轉身看見顧惜朝，一張小臉更是像個紅蘋果一樣。她蹦蹦跳跳的朝著顧惜朝跑過來，嘴角叫著“惜朝哥哥”。
    顧惜朝蹲下身子，張開雙臂迎接小姑娘。結果小姑娘跑得有些猛，一頭紮進顧惜朝的懷裏，險些將他撞翻在地。
    “惜朝哥哥，你怎麼來了？”喜兒在顧惜朝的懷裏仰起臉來，一雙大眼睛閃著光。
    顧惜朝將她抱了起來，笑著說：“我來吃你娘做的桂花糕啊。喜兒，你有沒有想惜朝哥哥？”
    喜兒拚命點頭，伸手摟住顧惜朝的脖子，大聲道：“我好想惜朝哥哥！上次小九哥哥說惜朝哥哥生病了，喜兒擔心了好久呢。”
    顧惜朝摸著喜兒的後腦勺，安撫道：“惜朝哥哥現在沒事了，走，惜朝哥哥給你買新衣服去。”說著，他抱著喜兒就要走。
    “誒，我也去。”戚少商拿著桂花糕也跟了過來，轉頭對七嬸兒道，“七嬸兒，待會兒給你把喜兒送回來。”
    七嬸兒正在做生意，就隨口應了一聲。
    戚少商和顧惜朝帶著喜兒來到不遠處的裁縫鋪，給喜兒買了一身新衣服，還給她買了一雙新鞋。戚少商付了錢，又選了兩匹布，對裁縫鋪掌櫃說道：“王掌櫃，這兩匹布你幫我給喜兒和七嬸兒再做一身新衣服。”說著，又丟了兩塊大洋給王掌櫃。
    王掌櫃連忙接過錢，眉開眼笑：“是是是，我明兒就上手做。”
    “做好了，給她們娘兒倆送過去就成，不必說是我給買的。”戚少商笑著囑咐。
    王掌櫃點頭哈腰，連連應著。
    出了裁縫鋪，戚少商和顧惜朝將喜兒送回七嬸兒的攤位前，兩人拿著桂花糕就走遠了。
    “你還要去哪兒？”顧惜朝的手上拿著桂花糕，咬一口，桂花的香氣就在口腔裏蔓延開來，棉糯糯的十分好吃。
    戚少商提著裝桂花糕的袋子，也不吃一塊，隻是看顧惜朝吃完了就再遞上一塊：“我聽說今兒晚上有部新電影，你要不要去看？”
    顧惜朝沒看過電影，不知道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他看著戚少商，眨了眨眼，有點好奇的問道：“什麼是電影？我以前總聽人說電影電影的，都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東西。”
    其實戚少商也不知道該怎麼跟顧惜朝解釋，他想了想，說道：“就跟唱戲差不多，挺好玩兒的。”
    顧惜朝被戚少商說的眼饞，就答應道：“好啊，那就去看電影，我倒想看看，這洋人的玩意兒有什麼好玩兒的。”
    戚少商揚了揚嘴角，自然的攬過顧惜朝的肩膀，就帶著他往電影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