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千載  第五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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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是出來采買的,兩人就徑直沿著主道往前走,一邊走一邊看兩旁的店鋪。
    路過一家賣冰糖葫蘆的店,夜逸辰見蝶綺似乎很好奇,掂了掂她給他的一袋子角錢,決定買一串來給她嚐嚐。
    又看到了那對母子,也沒太理會夜逸辰跟她說的什麼,蝶綺隻是隨意點了點頭,繼續看著那位母親含淚送別兒子,看那少年一步三回頭地跟著商隊往城門方向走。
    蝶綺對母親的印象並不太深刻,從小便和弟弟兩人跟隨師父修煉,唯一記得的就是逢年過節皇宮裏送來的各種玩物,還有據說是大雅皇後親手縫製的驅蟲荷包——每年兩個,從不間斷。而他們的師父性子清冷,隨便丟下一套功法,讓他們照著修煉,一個月能見著幾次麵就不錯了。
    隻是每當月圓,師父便會執起多年不曾離身的紫玉簫,吹一段讓人寂寞的曲調。
    是以,蝶綺本身對親情並沒有太多理解,如今想來母後在荷包裏襯上上秀下他們姐弟的名字時,大概也是那樣的表情吧。
    夜逸辰拿著冰糖葫蘆找了半天,才在河邊看到他要找的人。
    蝶綺正站在橋欄邊,哼著一首不知名的曲子。長而飄逸的裙擺被風吹得有些翻卷,柳枝輕搖自她肩上掃過,細碎的光撒了滿身,有些落在嫣紅的唇上。
    夜逸辰甚至覺得自己有一瞬間的錯覺,蝶綺整個人籠罩在憂鬱之下,隨時可能消失不見。
    吟別送客,一曲當年惜別春水岸;曲終人離,一人今朝淺唱歎浮生。
    夜逸辰不明白蝶綺在想什麼,也不知道應不應該去安慰對方。他什麼都沒有,卻有一雙臂膀和不算寬闊的胸膛,隻盼能在寂寥時分為她遮風擋雨,擁她入懷、給她溫暖。
    然,想歸想,夜逸辰總歸沒有做那麼感性的事。
    一來,他手裏有個破壞氛圍的道具——冰糖葫蘆,紅紅的一串山楂果,怎麼看都不適合現在的氛圍;二來,他要真這麼做,保守估計等會兒得遊泳回來,武修的直覺可不是蓋的,從背後接近一個比自己高強不知多少的武修,被條件反射打到骨斷筋折完全可能,說沒點忌憚那是騙人的。
    最終,他也隻是站在橋上,與蝶綺一起,看著橋下河水緩緩流去。卻覺得情思如同春水,泛濫決堤。
    垂落的手終於不受控製地,攬住了少女的腰。
    “怎麼了?”夜逸辰怕她反感,立即將冰糖葫蘆遞過去,“這很不錯的。”
    蝶綺沒有接,卻就著他的手咬下一顆裹著冰糖的山楂果:“我在想,何謂生、何謂死、何謂命、何謂癡、何謂歡、何謂苦、何謂長存……”頓了頓她又說,“在想,人活著的意義。”
    ‘我活著大概就是為了遇見你吧!’夜逸辰想著,人活著大概就是為了經曆很多事情,總有些讓人難忘的。
    “算了,不想那麼多了。”蝶綺輕歎一口氣,心想道要是真能悟透,現在自己早就跟人皇一樣無敵三界了,“這紅果真好吃。”她完全有理由相信,此刻但凡這蠢男人有的,哪怕是性命,隻要她要,他都會給。
    瞥了一眼夜逸辰搭在自己腰間的手,蝶綺垂頭從腰間解下一個錦囊,塞進那隻手裏:“喏,給你!我娘親手做的!”隻是她沒說,這錦囊裏放著能保命的東西。
    “這怎麼好意思……”夜逸辰嘴上說著不好意思,手裏卻緊緊捏著錦囊,完全沒有放開的意思,“你看我這身無長物……”
    “你的玉佩可在我這裏呢!”而且還是沒有被你因為一時之氣,扔在賭坊地上摔破一角的。
    “那——”夜逸辰迅速地把錦囊收進懷裏,繼續把手裏的冰糖葫蘆喂給蝶綺,“從這裏往東,一路都是美景。日後若有機會,我們可以沿河一直走,到了下遊,便可換水路去滄瀾。”講到遊曆見聞之類,夜逸辰兩眼放光,見蝶綺也有興趣,他繼續說,“滄瀾水汽潤澤,百姓安居樂業,民風淳樸、不喜爭鬥,遍地美景,堪稱一方天堂。”
    “以後若有機會,再一起去。”蝶綺知道這機會短期之內怕是難了,“我有點累了,早些買了東西回去吧。”
    東西買的不多,夜逸辰一隻手就拿得過來。見蝶綺整個人都懨懨的,於是問道:“若是太累,我背你吧!”說著,他人已經蹲了下去。
    蝶綺猶豫一下,還是爬上了他的背,將臉貼在他背上。一股淡淡的睡意襲來,蝶綺就著趴伏的姿勢合上眼睛。
    對“宗動道”似乎有那麼一點感悟了,離至尊又近了一步。
    夜逸辰當然不知道蝶綺是在悟道,隻當她是累了。
    回了館子,也就把人放到自己房間,發現不對又怕搬動中擾了蝶綺好夢,便紅著臉蓋給她上薄被,掩門退了出去。兩人房間原本相鄰,權當是換了房間。
    他剛關上門,蝶綺就睜開眼睛,旋即在床上盤膝而坐,揮手在四周布了禁製,準備開始修煉。
    前世她十三歲便被父皇許給夜逸辰,但這可惡的蠢男人一直不待見她。
    如果滿分是一百,她自己算是接近滿分,夜逸辰充其量就是個七十分的貨色,可就是這個七十分的男人,卻全不在意她的美貌,甚至拒絕所謂聯姻。
    也正是如此,她才會從忿忿不平到對他產生興趣,在靈隱的邊陲小鎮救他性命,帶著他四處躲藏、為他治傷。她不怕被圍攻,卻怕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要了他的命。
    到底是什麼時候愛上的,在哪裏愛上的,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後來她幫他奪位、幫他興國,卻因為他固執的擴張思想而想要離開,不料他先下手將她囚困,強迫她為他生下儲君。
    她不忍對他下手,卻助長了他的氣焰,終於到了窮兵黷武的地步。她逃了,隨著弟弟出征,卻眼看著他派出的殺手要了弟弟的命,隻恨那救命的藥早先給了他,自己卻仗著修為有恃無恐,根本沒有再準備這樣的藥。
    當時蝶綺覺得自己是恨極了夜逸辰的,所以她選擇了最不明智的方法離開。旋即她暗中回國,頂替弟弟成為大雅新皇,禦駕親征將失去戰意的夜逸辰逼退,從此天各一方。
    她治國修仙,他鬱鬱寡歡;她修為漸深,他渾噩度日。
    她想給他足夠的時間悔過,等他垂垂老矣帶他入仙門,從此隱世不出,卻沒想到他自責不已,忍受不了寂寞,早早便弄死了自己。
    這一世,蝶綺不希望有太多的波折,就算不能順風順水,就算事情繼續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她無論如何都會停留在他身邊。
    她已經隱約感覺到命數開始有所不同,曾經她是在十七歲才摸到宗動道的門檻,而現在她還沒滿十四歲,卻已經有所領悟了。
    入夜,夜逸辰毫無睡意,將手墊在腦後望著頭頂的帳子,心裏想的卻是夕陽下歸途上背後的溫度。
    指尖在半空中描繪著蝶綺的輪廓,勾勒出她一顰一笑傾天覆地的模樣。想她的眉眼,她的笑;想她的憂愁,她的傷。
    把玩著蝶綺送他的錦囊,上麵似乎還殘留著草藥的香味。夜逸辰明白,將他的心弦撩撥至斯的,並不是無與倫比的容貌。
    忽而聽見一點輕微的響聲,像是有人踩在樹枝上的聲音,夜逸辰立即警覺起來。
    他一直故意放慢行程,在等著那個隻知道吃的蠢材侍衛,相信蝶綺也是明白的所以一直在配合著放慢步調。
    但是明明隻有一點路程,這麼久還沒追過來,是不是太奇怪了?
    再說如果是那家夥來了,用得著那麼鬼鬼祟祟麼?還是說,某些人已經等不及他進入靈隱國境了?
    想到這裏,夜逸辰屏息,輕手輕腳地從窗戶溜出去,打算看一眼隔壁的房間。
    他悄悄地探過身,手指扒在隔壁的窗子上,猶豫片刻還是透過窗戶中間的小縫朝裏看。
    隔壁的房間,另有一側窗戶向西,此際正是月滿西樓,月光透過半開開的窗灑在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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