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酒看兩人遠走，回過頭來看一直沉默不語的楚賢侄。楚天闊本是看著戰蟬背影，察覺陳老爺子視線，看了看天色，也就恭敬做了禮，與老人家道：“既然了卻此事，天闊也就回去歇息了。老爺子也莫太過操勞。”
    陳酒也是老江湖了，隻消一眼便對這兩個小年輕之間的情況有了了解，再加上今日他夫人回來與他說的事情，便大約知曉這兩個冤家又折騰出了什麼事兒來。看楚天闊如此回答，老爺子便揮了揮手：“回去陪陪你母親吧，這幾日你都耗費在我這了。”
    “是。”
    一路走回水靜樓，戰蟬與戚紅袖二人都沒有說話。女人走路晃晃悠悠，吊兒郎當，長長的袖子時常有一下沒一下的甩到小戰教主的身上，一次兩次戰蟬也就皺眉，三次四次他不著聲色避開幾步，五次六次之後，小教主不大高興了：“你便是要甩袖子，離著我遠些甩也好，總往我身上來做什麼。”
    “我不打算往你身上來，是袖子不聽話想往你身上去。”戚紅袖的強盜邏輯叫戰蟬沒好氣了：“你倒是將袖子收起來，哪有長輩的和你這樣走路的？”
    左護法卻笑：“誰說我長輩了？都叫你喊我姐姐，自然跟你同輩了。”
    戰蟬翻了白眼別過了頭。
    “瞧你的，脾氣不好還跟我撒氣呢。”
    “誰脾氣不好，有一事說一事。你袖子總往我身上甩來還不興的我說是不是？”
    “袖子甩著你也不是一次兩次，偏生的這次你興得來說我了？”戚紅袖將袖子往上挽了挽，抬眼看他，“瞧你這脾性，我諒方才你與楚天闊單獨走出去以後，他肯定又說了什麼叫你氣悶了。”
    聽她這樣講，戰蟬沒說話，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去。戚紅袖跟著不緊不慢，在他身後又道：“你生什麼氣？有什麼好生氣？我看你和楚盟主倒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偏生的還要來這生氣。你這是氣他，還是氣自己？”
    戰蟬腳步一頓，轉回身來皺了眉道：“我……”
    “到底年輕，你願意如何，姑姑姨娘們都隨你。若真的受了傷回來了，我們也不會讓你叫人欺負去。”戚紅袖上前兩步，抬頭，也不知何時，當年的小不點已經長得那麼高了。女人撫上他麵龐，淺淺一笑，“便是如何樂意如何去做吧。”
    戰蟬垂下眼簾：“紅袖姨娘……”
    “是姐姐。”
    他聞言失笑，點了點頭，乖巧的叫了聲“姐姐”。
    “紅袖姐姐，我有時候想殺了楚天闊，因他騙我瞞我利用我，可當真要我動手，不知為何，我卻又下不了手。有時候，隻要和他在一塊，我總是做一些、說一些我本不想做、不想說的事情。這奇怪，太奇怪了……我不懂，這、我一點都不懂。”
    “是喜歡啊。”戚紅袖看他，“這便是喜歡。”
    “這就是喜歡？”戰蟬目光中閃過一絲慌亂，“可……我才不會喜歡他呢！”
    “那你為什麼心裏會這麼奇怪？”戚紅袖笑著搖了搖頭，“就是喜歡呢。如若不喜歡，他一而再再而三幾次三番，你心裏又怎麼會難受呢？”
    戰蟬歪著頭，皺著眉頭一副弄不明白的模樣。戚紅袖戳了戳他的眉心：“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小不點看來當真是長大了，到如今竟也有相思劫了。”
    “……不與你說了，你這女人說話素來顛三倒四莫名其妙的。”
    “嗬，被我說中倒還不開心了？”戚紅袖哼了一聲，揮揮手，“隨便你隨便你！不高興你走便是。我倒還等著看你一出好戲呢！”
    戰蟬不耐煩反身翻出闌幹，身影輕盈，一路踩水而去，隻留下一句：“莫名其妙！”
    酒莊子裏的九曲回廊多半依水而建，池塘裏夏月的荷已頹敗的差不多了，秋風瑟瑟之中豎著杆子，放眼望去，池塘裏的幾尾魚在荷花杆之間遊動。戰蟬點水而過時，驚了一塘秋水，戚紅袖遠遠地望著他，看他身影漸隱沒於樓閣之間，微翹的嘴角終是緩緩垂下。到底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說到底，也不希望他碰上什麼與他卻是不好的事情。女人拍了拍手，腕上鈴鐺清脆響起，陰影之中現出一個高大的男人。正是戚紅袖的二弟子金環。
    “你今晚便啟程去趟無情穀。隻消說一句，雷公石與姚姬白玉玦已有連成之勢了。”女人沉了臉色，另又道，“別忘提醒水穀主，冰寒之症醫治之法，我戚紅袖還等著呢。”
    金環恭敬點頭，悄無聲息又隱入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