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一世今生 笑忘成書  第四十五章 人倦淡(五)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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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有命,那便死了罷。”我語氣蕭索的說,禦雲樽神色一時莫測,我看了他一會,終是沒忍住,微微一哂,“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吧?”收回了目光,我笑了。
    禦雲樽靠過來,靠得極近,鼻息隱隱可聞,“你懷疑我?”
    我沒說話,閉眼靠在後麵的石壁上,一隻手突然捏住我的下巴,我睜開眼,禦雲樽的臉色有些難看,白得幾乎透明,深沉的眸中隱著慍怒惱火。
    我有些意外,他的反應這樣激烈,就好像被戳中了痛腳,我將身體往旁邊側了側,他進一步逼近,“說話!”
    我憤憤地打掉那隻手,“這不是你一貫的作風?”
    話音落,禦雲樽突然捂住胸口,唇角微微溢出血跡。
    他身上一直隱隱帶有血腥之氣,問他卻不說,我皺眉,“受傷為什麼要遮遮掩掩?”
    “你還關心我?”禦雲樽語中帶冷,抹了抹自己唇上的血。
    我一噎,看到他嘴角的血跡還沒擦幹淨,襯得臉色越發觸目驚心的蒼白,竟然有些不是滋味,“你血吐成這樣,是受了內傷嗎?為什麼不早點說?”
    “沒什麼好說的。”禦雲樽頗負氣的說了句,移開了目光。
    我張了張口,發現竟是無語,可看他這樣側過臉去似乎是故意回避我,突然發現他這模樣竟像是在使小性子,與平日完全不同,很有些像那些被驕寵慣了的王公子弟的驕矜。
    勉強克製住自己揚起的嘴角,眼前光線忽地一暗,禦雲樽突然傾身向我壓來,一手抵在牆上,另一隻手托起我的臉,在我詫異的目光中,吻了下來。
    我下意識抬手,發現使不出力,便沒有浪費體力去掙紮。
    “這種時候虧你還有心情。”我露出一個僵硬又譏諷的笑,禦雲樽的手指無限溫柔的插進我頭發,他輕笑吐氣,仿佛呢喃細語一般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他的嘴角還有一點血跡,在這樣昏沉的光影裏,襯得那張臉驚人的妖豔,簡直蠱惑人心。
    “睢染。”他看著我,眸中閃著一抹熾熱又古怪的光芒,我不自覺的望著那雙眼,聽到一句,“我思慕你良久,還要等多久你才願意?”
    熱氣繞在耳邊,一瞬間心中簡直有萬馬奔騰而過,可最後竟色厲內荏的憋出一句:“你簡直厚顏無恥至極!”
    氣勢太弱了!
    嗯……怎麼感覺有點熱?下意識轉開眼。
    微熱的氣息陡然襲來,“你臉怎麼這麼紅?害羞了?”禦雲樽的眼中盡是笑意,仿佛在逗弄一隻貓。
    我捏緊拳,怒不可抑道:“害羞你大爺……”未說完便感到小腹裏一陣細微的刺痛,我以為自己一時氣過了頭,沒太在意,眼睛仍凶神惡煞的盯著禦雲樽,可下一刻腹部突然被人撕裂般的疼起來,下意識的低喘了聲,心已涼了半截,不由自主彎下腰。
    這種疼痛非常詭異,像是有什麼在啃噬著我的五髒六腑,我有種可怕的感覺,好像自己正在被一寸一寸的撕裂,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怎麼了,哪裏疼?”禦雲樽的聲音像是緊崩成了一條線,直直砸在我耳邊,我下意識看了他一眼,他臉色沉鬱,難看到了極點,一雙眼睛又冷又駭人,鬼使神差,靈台竟閃過一絲清明。
    還未及抓住什麼,挖心削骨似的痛便令我喘不過氣來,眼前一黑以為自己又要暈了,卻聽耳邊傳來聲音:“張嘴。”
    我勉強分出一點神識的想:張嘴的意思是……
    然後終於意識到我的眼睛是被對方手掌捂住了,唇才張開便觸到了一絲涼意,鼻間猛地聞到一陣腥氣。
    “唔……”嘴巴被卡住,我一時間摸不清遞到我嘴裏的是什麼,直到口腔間漫開一陣血氣,恍惚間感覺有什麼順著舌頭直入喉間,帶著濃重的腥鹹之氣,身體本能抗拒,我偏頭躲開。
    為什麼我要這樣一而再的被用這種方式灌東西!
    “別動,聽話。”禦雲樽的話很輕,可手上的動作卻簡直粗暴,在我唇上重重施加壓力,那些東西就就這樣流進了喉嚨,喉頭瘙癢,胃裏痙攣似的抽了起來,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一瞬間我簡直震驚到了極點,頭皮發麻,反應過來後猛地一偏頭就想吐出來,卻被他一把扣住下顎。
    “我不害你。”他附在我耳邊輕如呢喃的說,“你中了蠱,乖,吞下去。”
    我耳邊一陣嗡嗡聲,額上迅速滲出冷汗,胸口卻一片冰冷,雙手緊緊攥住那隻蓋在我眼睛上的手,發現我的手也是涼的。
    溫熱的血滾滾不絕的湧進口腔,胃裏陣陣翻江倒海,嘴裏一得空我扭頭再次想吐,對方一把掰回我的臉,他用壓得很低很低的聲音,一字一頓的說:“不許吐。”
    然後他就用自己的嘴堵了過來,他的唇緊緊貼著我的不肯移開半分。
    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讓我腦子混成了一團漿糊,嘴裏殘留的血沫腥子讓我太陽穴突突跳著,身上的劇痛與麻痹感讓我的意識隻有微弱的一線——禦雲樽給我喝了他的血!
    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捅了一下,過了不知多久,被遮擋的視線漸漸清晰,身上殘留著的真實痛感讓我意識到自己還活著,用盡全力克製自己,迎視著那道目光,喉嚨卻像是被什麼哽住了。
    “怎麼?嚇到了?”禦雲樽的一隻手還攬著我,眉心微蹙,唇角卻勾起來,緩緩抿出笑意,“別害怕,沒什麼,一種噬血的蠱蟲而已。”
    “是嗎?”我聽到自己的聲音生澀極了。
    “嗯。”他靠近我一些,另一隻手緩緩將我額前垂下的一縷頭發撥到耳後。
    不動聲色的垂眸,眼角突然瞥到他脖子上的傷口,那時正流出駭人的黑血來,是那時的箭!
    “箭上有毒!”
    禦雲樽眼也不眨的看著我,笑道:“無妨。”
    我下意識嚷道:“什麼無妨,你看不到嗎?這裏流出的血是黑的,這一定是種劇毒!”
    “你怕我會死?”他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看到他眼中蘊著奇異的冷魅之色,心頭一顫,回擊道,“若你今日死了,明年清明我會記得給你燒遝紙錢。”
    禦雲樽臉色一冷,一把扯過我,我有些氣急敗壞,一把按住了他頸間的傷口,手指用力,他果然痛得臉色一白。
    “你別太過份了!”我就勢將他推開,他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可我其實沒有用力,禦雲樽唇邊帶著輕浮的笑,“這麼緊張做什麼?你不是從來都不相信我?”
    “所以呢?你準備死給我看嗎?”我冷笑著與他針鋒相對,諷刺道,“以死明誌?黛王夠堅貞的。”
    他臉上的笑突然凝滯,“你就這麼想我死?”
    我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恨不得一巴掌掄過去,我沉默半晌,心頭一念閃過,垂眸低語,“我不想你死。”說完也不去看他,伸手撩開他頸邊的頭發靠近,“可你難道還想我對你千恩萬謝?你難道不知她的目標本就是你?你說,你有什麼可讓人相信的?你這個人慣常了翻雲覆雨,世人在你眼裏皆如螻蟻卑賤,可玩弄可踐踏,我區區睢染又何德何能得你另眼相待?”彎腰低頭含住那道傷口,我聽說可以把毒血吸出來。
    一隻手按住我肩膀推開,“你有。”
    聲音近在咫尺,我緩緩抬起頭,對上禦雲樽的眼時,陡然一驚。
    他的臉色有種虛弱的蒼白,在燭火照耀下映著瑩瑩的光,幽深的眼睛裏卻似有一汪春水。
    我心頭一緊,卻道:“鳳千闌……”
    “我沒有動他。”他說,把一顆藥丸放進嘴裏,然後對我解釋似的說:“解毒丹。”
    我若有所思的盯著他,就在這時四周忽然冒出一陣白煙。
    又是迷煙!
    我還沒來得及動作,一雙手便將我抱住了,我們一起倒在地上,禦雲樽將我整個人護在懷裏,用手捂住我口鼻,然後忽然一低頭,冰冷的唇劃過我臉頰,輕如耳語的話音傳來。
    煙霧迷蒙中,有種令人奇異難言的感覺,我聞到他身上血腥的味道,還有他胸膛裏的心跳,一聲聲鼓動著……
    他的臉近在咫尺,近到能感覺到彼此的氣息,那雙幽深的眼裏,閃爍著我看不懂的光,我淡定的望著那雙眼,等驚覺之時,那雙眼睛竟有些迷離起來,按在我身側的手像是無力支撐般滑了開去,我下意識去扶,卻被他橫過來的那隻手反握住,他的手真的好冷好冷,仿佛結了冰。
    我心中隱隱不安,微微扭頭,目光所及,隻有一張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的臉,我震驚得想:解毒丹這個東西,竟然解不了迷藥嗎?
    迷煙很快消散幹淨,安靜的石室傳來一聲異響,聽到一陣幾乎悄無聲息的腳步聲,雜而不亂,我閉上眼,小心翼翼的放緩呼吸。
    從腳步聲裏,我感覺到有人停在了我們麵前,我的心瞬間崩緊,仿佛能感覺到落在身上的視線,腦中缺氧引起陣陣暈眩,鼻間竟還聞到一股似有若無的脂粉味,然後身上忽地一輕,禦雲樽被掀了下去,他摔在地上,發出很沉的聲音,我心頭一緊,下意識便睜開了眼,然後看到一把雪亮的匕首刺向禦雲樽。
    一瞬間我條件反射的抬腿掃過去,那人好似完全沒有防備,被我正好撞到手腕,匕首脫落,人跟著歪了一歪,我伸手一撈接住匕首,反手一揮抹向那人脖子,對方折腰後仰堪堪躲過,狼狽的在地上打了個滾穩住身形。
    我緩緩垂眸看了眼禦雲樽,他的臉色和嘴唇一樣白,氣若遊絲,仿佛奄奄一息,一瞬間心中湧起難以名狀的刺骨寒意,我驟然抬眼——他竟敢殺他!
    “你怎麼沒有……”
    眼前這人發束玉冠,臉帶半片麵具,沒了方才的狼狽,此時又是一副人模狗樣了。
    是石室中的那個人。
    而此時除了他以外還有一群黑衣人,在他們身後的牆上有一道門,看來是他從外麵打開的,那人目光掠過禦雲樽,仿佛心中已經了然,後麵的話便沒有出口。
    “你想幹什麼?”我淡淡開口,抬了抬手中匕首,目光忽然瞥見自己的衣袖上沾了一點血紅,低頭,禦雲樽手腕處被割開的傷口竟然沒有包紮,可奇怪的是已經止血,下意識皺眉,努力壓住翻湧的怒意,毫不遲疑的撕下他另一片尚算幹淨的衣袖緊緊裹住傷口。
    “姑娘……”
    乍一聽他說話我立即斂了心神,轉身麵對他,盡量將禦雲樽護在身後,他的目光掠過禦雲樽落在我身上,打量片刻後對我笑道:“冒犯姑娘了,還請見諒。”
    “見諒?”我挑眉,此情此景與他的這一番客套,實在相當不協調,我卻沒心情與他虛以委蛇,直接道,“你想怎麼樣?”
    “姑娘放心離去便是,在下絕不為難。”那人說話和緩,語調平和,給人一種很好相予的錯覺。
    我盯著他瞧了片刻,審時度勢,也笑了笑,“我真的可以走?”
    “請便。”那人客客氣氣的做了個請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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