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九重獨自坐在桌案後翻看著那個木匣裏的文書，神情平靜而淡然，低垂著眸中印出昏黃的燭火。不論之前有多少起伏多少波瀾，此刻全被斂下，投在紙上的目光很專注，還帶著些許沉吟。
    我從榻上起身走過去，看到案上還保持著原來的模樣，中間放著一遝幹淨的宣紙，毛筆未洗，硯台上的墨跡幹涸。萱北竟沒有打理。
    我在案旁站了許久夏九重始終沒有抬眼，安靜的書房中隻有紙張翻動的聲響。
    忍不住皺眉，“夏九重。”我沒什麼情緒的叫了他一聲，夏九重緩緩抬頭，漆黑的目光轉動，“小先生？”
    他的眼神很沉寂，聲音幹澀暗啞，但我從他我句話的尾音裏聽出，他似乎根本就沒發現我的存在。我克製著翻臉的衝動，沒好氣的說：“我有事想告訴你。”有些事情我還是想弄清楚。
    他盯著我不說話，我想他定然在頭痛，白天萱北那一刀刀割在他心頭，血還未止住，現在又是我。
    “算了，如果你不想聽……”我回身走回床榻，卻聽到他的聲音，“你說吧。”
    我抿抿唇，組織了下語言，開口，“其實夏九悠會服用螢鈴草多半是因為我……”我將玉龍澗之事說與他聽，說完這些之後又覺得很諷刺，不由自嘲的笑道，“誒，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可惡，很該死，這樣自以為是，所以如果萱北真的殺了我，我也是不冤枉的。”
    夏九重的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可他卻隻是看著我，一個字都沒說，他的手緊緊捏著那些紙張，我能感覺到他的震驚。
    這個結果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我願意承受他的憤怒，轉開目光望著窗外，我淡然的笑道：“你若也想殺我的話……”並非視死如歸的大無畏，或許……我隻是想尋求心靈的解脫。
    “不……我沒有不怪你。”夏九重打斷了我的話，他說，“這不怪你。”
    我緩緩轉頭看他，心中突然一陣翻湧，他不怪我？這是不對的！他應該要怪我！除非……
    “既然如此，我還有件事要說。”我沒征求他的意見就直接說了，“其實真正發動宮變的人，是赤國二公子，你的親弟弟夏九煜，夏九悠他隻是想幫你守住王位，可你也知，縱然他是伏龍鳳皺，卻終歸勢單力薄，所以不得不與虎謀皮，最終同榮延聯手，暗中平定了夏九煜的逼宮叛亂。但你知道，榮延猶如一頭下山猛虎，絕非好相與的，他身在高位，獨攬軍權，最忌憚的人便是你，而夏九悠更知道，赤國需要洗禮，你更需要立威揚名，所以這也算是將計就計吧。”
    這實在是件複雜的事，想將這件事講清楚著實有些為難我，但想到自己答應過的事，想到萱北臨死前的眼神，唯一知道真相的我，便不得不說，不得不弄清楚，雖然我並不知道，最後這些還有沒有意義。
    我眼也不瞅的盯著麵前的人，仔細觀察他的神情，夏九重身影不動如山，神情諱莫如海，就像戴了張麵具般，神情難辨，不知其此刻的心思。
    我忍不住又走近兩步，近距離的瞧著他，很認真的問：“夏九重，這些事情，你並不知道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