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九重在整個事件中到底充當著怎樣的角色？他真的就這樣無辜？又這樣幸運？
    我疑惑，羨慕，甚至是嫉妒……沒錯，我嫉妒夏九重，嫉妒他到底憑的是什麼，得到夏九悠如此青眼相待？
    “這是我的選擇。”夏九悠卻沒等我將話說完，他說得這樣平靜，波瀾不興，似乎一點也不為我這樣的猜測而意外，難道……我聽到自己的心咯噔了一聲，然後腦中的一根弦，斷了。
    夏九悠何等心智？對夏九重又是何等了解？
    即便知道一切，他卻還能這樣淡然的說出“無甚可悔”四個字嗎？
    人和人之間，真的有這樣的羈絆？不過是名義上的兄弟，連血緣都沒有……突然就覺得無話可說了。
    “你呢？”可能是見我突然沉默，夏九悠垂眸看我，“可有何心結困惑？”
    我的心結嗎？我看著他，不知為何總覺得今晚的他有些反常，話比平日的多，人也變得更加柔軟，心不設防。
    “如果一個人的過去不是她以為的過去，她所有的一切都是錯亂的，她該怎麼辦？她還能好好生活嗎？”
    夏九悠靜靜看著我，眸光淺淡，卻仿佛能看進人的心裏。我勉強笑了笑，繼續說：“她覺得好像自己整個人都是亂七八糟的，有時候會想，她似乎不是她以為的那個人，那她到底是誰呢？她似乎陷入了一個怪圈……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探究，是活得清醒些好呢？還是糊塗些好？”
    “無根之水，最是幹淨，不是嗎？”夏九悠就說了這樣一句話，我緩緩笑起來，“的確如此呢。”
    這之後又是許久的安靜，我的情緒已完全回複平靜，於是笑著將腦袋湊到他麵前，“誒，明天夏九重就回來了，那你呢？這之後可有什麼想做的事情？”我努力保持麵部肌肉的放鬆，目光還故意調皮的眨動著，讓笑意浮上眼底。
    “自然是有的。”夏九悠也笑，目光淡淡的流露著溫和，“我想去外麵看看，走走。”
    我一時間沒明白他的話，反應過來時卻不由一震，又聽到他的聲音傳來，“我這一生都住在這座王城裏，從來不曾踏出去過半步，所以有時候也會想看看外麵的天空。”夏九悠看了我一眼，嘴角帶出微諷，“是不是很可笑？井底隻蛙。”
    喉間一窒，酸楚忍不住湧上，眼睫輕顫著，幾乎掉下淚來。幸好一陣風過，吹散了我眼中的水汽。
    隻知他長在深宮，身體羸弱，智計無雙，傲骨如霜……卻從沒想到，他的心願竟然是這樣的簡單！
    果然，夏九悠也隻是個人，若有命，我想他必然也會珍惜。隻可惜，天意從來不輕易順遂人意。
    我用力搖搖頭，壓抑著喉間的哽咽，努力擠出微笑，“夏九悠，你真該出去看看的，外頭的山啊，水啊，花啊……總之都美，連人也比這宮裏頭的要美……”
    我說完夏九悠沉默著沒有說話，目光卻一直落在我臉上，沾到花瓣了？我疑惑的抬手，卻覺一根冰涼的手指撫過眼角，“都說女孩的眼淚最為珍貴，你我萍水相逢，非親非故，你又何必為我……”
    我愣了愣，問：“真的嗎？這是誰說的？不過……”眨了眨眼，我笑得狡黠，“你這是終於將我當個女孩了？”
    我努力的保持著臉上沒心沒肺的笑，不想讓他看到我的感傷，不想讓他知道，我在心疼他。可是夏九悠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
    他微涼的手還撫在我的臉上，我沒有動作，任他解了蒙住眼睛的黑紗，眼前清晰的映出那張傾城絕世的麵容，清淡的眼眸裏，似有星光閃爍著。
    夜風拂動間，我仿佛聽到了花瓣飄落的聲音，伴著我微亂的心跳。
    夏九悠緩緩靠近過來，就這樣，輕輕吻了我的眼睛，留下一抹淡到須臾便隨風而散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