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王的眸中血色激蕩，氣息駭人，“忘恩負義的東西，你這是在威脅孤嗎？”
    夏九悠默默從地上起來，淡淡說了句，“兒臣不敢。”
    赤王的臉色深沉如海，微斂的眸底一陣冷冽，“既如此不識好歹，就別怪孤無情！”赤王拂袖轉身，傳出冰冷的話語，“公子悠忤逆犯上，毫無悔意，今日起遷入歸雲台自醒，未得旨意任何人不得擅入！”
    所謂的認錯，原是如此！
    可是這樣的錯，讓夏九悠如何認？認了錯，豈不就等於背叛了夏九重？
    這邊萱北剛將夏九悠扶起來，那邊夏九重一腳踏進門來，帶進一絲涼意。他全身濕透，水滴嗒嗒地落在青石地麵上，暈開一片暗色。
    “為什麼？”夏九重充滿憤怒的聲音落在這樣安靜的房裏，令人的心跟的一顫。
    最沒有資格質問的人，卻這樣大聲的站在這裏質問夏九悠，我想他的心一定也和我一樣，顫了一下。
    他若無其事的轉身，卻沒有看夏九重，隻是望了眼窗外的密密雨絲，“下雨了嗎？”
    是啊，下雨了，那麼這人是在雨中跪了一天一夜嗎？
    “我好不容易才讓父王答應赦免你，隻要你認個錯。”夏九重的聲音突然輕了起來，眸中怒意微斂，情緒也不像方才激動，就是臉色還是很不好看，有些憔悴，也有些狼狽。任水滴從額前的發上滴落，他看著夏九悠的眼中浮起一絲複雜。我想他定瞧見了夏九悠臉上的那五指紅痕，所以話裏帶起些歎息和無奈，“為什麼要忤逆父王呢？不過認個錯罷了……”
    “你是氣我忤逆父王，還是氣我將你祈求來的恩典付之東流？讓你白白的跪了一天一夜？”夏九悠輕佻的笑著，說出的話卻冷硬如刀。
    夏九重瞳孔徒然睜大，似驚似怒，他緊緊的盯著他，一字一句問：“夏九悠，你說什麼？”
    挑起唇角，他腳步緩緩朝他走去，“為何要甘願任人擺布，逆來順受，從前那個輕狂不可一世的夏九重呢？”
    “你在氣我？”夏九重神情微變，“氣我當初在父王為流言之事震怒時，沒有反抗，卻任憑父王處罰，是嗎？”
    話音落，夏九悠目中果然一絲閃動，夏九重看在眼裏怔了許久，最後卻是搖頭失笑，“悠，你怎麼還不明白？你我都已長大，不是孩子了。”
    夏九悠因為他的話渾身一震，本就白的臉色突然褪去全部血色，咬唇良久，忽地發出一聲輕笑，“是啊，我們……都不是孩子了……”
    夏九重眸色一緊，緩緩移開目光，話語微沉，“二弟最近在朝中動作頻繁，他的母妃是右將軍的親妹妹，整個王城的巡防軍都在他的手中，而如今他又娶了尚書的女兒，朝中也有不少官員秘密投靠了他，如今我獨木難支，如果再因忤逆父王而失去他的信任……”
    話音還未落下，夏九悠眸色驟然一沉，滿含壓迫，腳步上前逼視對方，“夏九重，你就那麼想要王位嗎？”
    兩雙眼睛狠狠相撞，夏九重目光深沉如海，夏九悠眸色犀利如刀。
    這場無聲的交戰，夏九重最終敗下陣來，他負手轉身，“悠，別逼我！”
    夏九悠眸中的厲色也終是淡淡斂下，隻剩一片清冷，淡然，“夏九重，這樣的你，真讓我齒冷。”
    我能想像夏九重當時是如何的悲憤交加，所以當他連連點著頭，放聲大笑時，我是能理解的。
    “沒錯，夏九悠，我以後可能也會如父王一樣，玩弄權謀，百般算計，甚至踏著累累白骨奪權上位，這樣愛幹淨，目下無塵的你，自然是瞧不上的！”
    回應他的是另一記幾近失控的聲音，“夏九重，你給我滾！”
    平和悠然全數消失，這樣失去理智的夏九悠，我從沒見過。
    兩人就是這樣徹底決裂的嗎？這個真相，夏九重他知道嗎？
    緩緩睜開眼睛，無意識的對上一道清涼的目光。
    夏九悠斜臥在床上，目光定定的看著我，我腦子轉了兩秒才清醒些，突然想到自己的夢，便又緊張，又激動，又心虛，“我剛做夢夢到……”話沒說完，隨著低下的目光頓住，一時怔愣——我竟然握著夏九悠的手。
    就在我怔愣的功夫，夏九悠已經抽出被我抓著的手，手指輕輕撫過我的臉，最後落在我蒙住眼睛的黑紗上，我心中一緊，他已扯下我的眼紗，目光清晰相對，我看到夏九悠淡然的神情裏透著不可捉摸的深沉，“你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