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張了半天的夏九重一把扯過我，盯著我的眼睛終於發出聲音，“你的眼睛怎麼……”我瞪了他一眼，敢情方才那般驚訝不是因為沙暴，而是因為我的眼睛？他這樣散漫的樣子真是可氣，我手指上空，語聲驟沉，“上蒼有好生之德，亦有雷霆之怒。我不知你與夏九悠到底在算計著什麼，可是夏九重，這不是你與他兩個人的博奕，那些將士也不是棋盤上的卒，你們玩弄心機，耍弄權謀，如今也該適可而止了！”
    我捂著胸口微微喘息，不知是不是口幹舌躁容易上火的關係，總之我越說就越生氣，又想到自己這幾個月來受的罪，突然又覺得有些委屈。
    夏九重怔了怔，臉色陰晴不定的看我，“小先生……”我舔舔幹得起皮的嘴唇，抬手打斷他的話，“你沒有多少時間，至多兩個時辰，如何選擇你自己看著辦吧！”多說無異，這是他的戰場，能左右這場戰爭的人不是我。
    我轉身就走，卻被夏九重一把拉住，我不耐回頭，他卻沒有看我，而是望著眼前的戰場，自言自語，“小先生，並非是我不想結束這場戰爭，而是我不知道……是不是該結束……”
    我目瞪口呆片刻，抹抹額上細汗，這些人的思維真是越發的不可理愈了，什麼叫“不知道是不是該結束”？莫非這還是一場不得不打的戰？
    “阿染——”一記足以穿刺雲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了，我回頭瞄了眼，果然是玦渠，這人總是在關鍵時刻找不到影子啊！
    江流坐在高高的馬上向我伸手，我回身看了眼還站在原地未動的夏九重，然後拾住江流的手上馬，邊又想，他從哪裏搞來這樣幹淨的馬，一轉頭看到翊歌騎著匹滿是血汙，比我的臉還髒的馬絕塵而去，終於明白為什麼他的身上散發著陣陣黑氣了。
    前方騎著馬迎麵跑來的玦渠，到了近前時臉色突然一變，我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血汙，趕緊對他擺擺手，“不是我的血。”說完他的臉色果然好些。
    我們回城沒多久，戰場上便傳來了進擊的鼓聲，夏九重突然對榮延軍隊發起進攻，攻勢之猛猶如威虎出籠，後來又不知使了什麼計策，竟對榮延軍隊形成了合圍之勢，幾乎將對方逼入絕境。
    緊繃的心弦微鬆，不是我逼夏九重，而是如果失去這次機會，真的不知道這場戰爭要到何時才能結束。無論夏九重如何用兵之神，謀略過人，但雙方兵力的懸殊並未扭轉。而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之下，榮延大軍同樣遭受著無水之苦，雙方再如此鏖戰下去，隻會是場兩敗俱傷，且毫無意義的疲勞戰。
    另一方麵則是夏九悠。夏九重默認在榮延身後出謀劃策之人是夏九悠，但他現在顯然沒有親臨作戰指揮，所以才會總是棋差一著，屢次為夏九重占得先機，也算大敗了榮延幾次，折了對方幾萬人馬，但萬一夏九重親臨戰場呢？那這一場戰爭，夏九重的贏麵可就真的不大了。
    不是我小看夏九重，而是夏九悠，他雖病骨支離，但他的運籌帷幄加上榮延的衝鋒陷陣，絕對夠夏九重吃一壺的。
    一個時辰後，榮延親自領著援軍衝進夏九重的包圍圈，這人果然不愧為金戈鐵馬久經戰場的老將，輕易便打破局勢，並對夏九重的兵馬形成反合圍，這裏三層外三層的包圍圈，就猶如一個局中局，令人看著激動不已。
    榮延帶來的應該是駐紮在玉龍澗的主力兵馬，也就是說如今他三分之二的兵馬都在這裏，夏九重開始且戰且退，不久後鳴金退兵，戰場上的兵馬開始有序撤退。
    城裏已經發出緊急避災訊號，由於時間緊急，隻來得及讓一部分百姓躲進防空洞，其餘百姓和士兵則各自尋找城牆和堅固的矮牆躲避。
    整個城從喧囂到安靜，隻用了不到半個時辰。這一放鬆下來，整個人都覺得全身無力，感慨的歎了口氣，最終還是把自己給摻和進來了，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我不想為了當個局外人，結果把自己交待在這場莫名其妙的戰爭裏。
    話說我是怎麼淪落到如此地步的？我偏頭怒視身邊人，眼神相觸，他對我緩緩一笑，“怎麼？”死氣沉沉的空氣裏，他的笑如風拂來，蕩蕩漾漾。
    我轉回頭，撇撇嘴角道：“夏九重最終還是想贏的吧……”竟然還說什麼‘他是悠啊，我怎麼可能打敗他呢’這種話！
    感覺到江流一直沒有離開匠視線，我側首看他，學著他的語氣問了句，“怎麼？”
    他輕笑了聲，說：“我終於知道，原來阿染你真的很厲害。”
    我微斂目光，他這是揶揄我呢，眼珠子一轉，我湊近他，低笑著問：“誒，江流，萬一我錯了怎麼辦？你覺得以你和夏九重的交情，他有沒有可能……不計前嫌，既往不咎？”
    江流微微一怔，摸著下巴若有所思了片刻，正色，“容我想想翊歌挖一條密道需要多久。”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不過我所擔心的事情並沒有出現。
    沙暴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