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歸舟如起初般默然綴在隊尾。
    隻是這次，原本萎靡不振縮在他袖裏的單小刀雄赳赳氣昂昂屹立在了他肩上，生龍活虎衝著單小刀張牙舞爪的小玉髓豹則因過度操勞打蔫兒似的一步三晃。
    而此前對他視而不見的眾精英，開始主動向他搭話。
    “多謝管公子出手相助，有你這樣的英才隨隊，想必此行會更順利。”
    負屭語家長老捊著花白的山羊須笑眯眯奉承道。
    他自認為是在場所有人中最清楚管歸舟厲害之處的人，因語家長於堪輿布陣，但即便如此，已入諸侯境的他卻依然無法看破剛才的杉林殺陣，由此可見管歸舟的不凡。
    管歸舟不發一語，與分別把笑容當作慣常表情和處世之道的圭淵書和言善因不同，他從未賦予笑容不同的用意，雖顯得寡淡，卻實為真性情。
    語家長老有些尷尬，再次拱手道：“管公子年紀輕輕便已在布陣之術上有如此精深的造詣，老夫實在是自愧弗如。”
    管歸舟終於開口了，“不必自謙，我在你的年紀時才剛開始讀書習字，若真要論年輕有為，應當是我佩服你。”
    “？”
    語家長老臉上出現了與狩獵大賽報名時負責登記參賽者信息的辭鏡如出一轍的表情。
    但旋即，語家長老訕訕笑道：“如今的年輕人還真會開玩笑……對了，聽管公子的口音不像睚眥本地人，倒是有些負屭方言的痕跡，難道管公子是在負屭長大的？”
    “來睚眥前我去負屭小住過一陣，許是那時耳濡目染所致。”
    “哦？管公子住了多久？”
    “一百二十年。”
    “……”
    語家長老覺得這天是聊不下去了。
    尤其是說這些天馬行空的話時管歸舟一臉平靜，而他肩上的小蛇則能聽懂人言般笑得瘋癲打滾，怎麼看這一人一蛇都像是聯合起來戲弄他一般。
    見語家長老即使身為長輩仍碰了一鼻子灰，其餘人默默掂量一下，便不再試圖攀談。
    管歸舟落得耳根清淨，單小刀過了好一陣也終於停止大笑，有些脫力地耷拉在他盼星星盼月亮好容易從未來主子晉升為主子的管歸舟肩上喘息。
    等緩過氣來，單小刀驀地想起管歸舟和朱雀達成共識的事，不禁擔憂地吐了吐信子。
    管歸舟眼裏立時浮起笑意，“你覺得我不該答應朱雀進入神隱空間後便不再出手？”
    那是當然了，單小刀晃晃悠悠點頭，主子一看就是一言九鼎的人，但誰知道那隻專橫跋扈的鳥會不會信守諾言。
    管歸舟輕笑，“放心，朱雀不會言而無信。”
    單小刀歪了歪小腦袋，主子剛剛才和那隻鳥針鋒相對，怎麼背過身就開始維護他？
    還有，那隻鳥一直稱呼主子為帝君，聽若拙說主子一向閑雲野鶴不涉朝政，何來如此權柄滔天富貴撲麵的頭銜？
    ……
    來到以往出現空間裂縫的地方，單小刀立起上身好奇地四處張望。
    恢複平靜的水墨杉林美輪美奐，滿目白樹黑葉隨風颯颯，杉林獨有的葉香如薄霧籠罩在林間，單小刀輕輕抽動鼻翼，頓覺心曠神怡。
    就在眾人四處尋找空間裂縫時，忽然隻聽嘶一聲，猶如布帛被撕裂一般，對麵的空氣陡然裂開一道口子，仿佛一簾破洞的帷幕從天際垂下。
    透過破洞周邊往前看，是被迷離水汽微微扭曲般的杉林，然而破洞對麵卻是一片所有天光都被完全吞噬的黑暗。
    言善因率先踏入其中，步子一邁，整個人便像是被一隻張開血盆大口的亙古巨獸吞噬，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眾人不假思索地跟著他魚貫而入，而在所有人都進入空間裂縫後，如半透明的簾幕般垂在空中的空氣開始震顫，破開的口子以極快的速度被周邊空氣填充。
    眼見著裂縫就要消失，忽然一聲清亮的鳴叫響起，一隻火色小鳥飛入已經呈縫隙大小的入口，華美尾翼如紅鯉甩尾拍打流水，躍動出一串流光溢彩的碎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