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5 破殼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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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府後花園,習習涼風吹動碧青的竹林婆娑作響,順著鵝卵石為基,隨意灑落竹葉的小徑往裏走,可以看見竹林深處有一方空地。
這空地呈完美圓形,徑約丈許,地麵鋪以黑白雙色的石子,空地中央則有一泓天然形成的泉眼。
泉是活泉,清澈剔透的泉水淙淙流淌,水麵上不時氤氳起縷縷白霧,別有一番寧靜淡泊的風味。
管歸舟把興奮不已的單小刀放在泉邊,“虺是親水之獸,在此處你的孵化速度會更快。”
許是月色過好,映得掌心這枚蛋越發瑩潤亮澤靈氣逼人,管歸舟竟有些舍不得孵化它。
但這莫名的情緒很快被零星期冀取代。
管歸舟在活泉邊席地而坐,心念微動,泉水便於湧流中分出數道,呈藤蔓狀輕柔縛住單小刀,把它托舉在了泉眼上方。
闔上眼,漆黑的夜幕中清晰可見無數青色的細小氣流從管歸舟周身逸出,在虛空中聚而不散,異常有序地盤曲纏繞著。
真氣是無色的,和靈魂力量結合形成元陽後便會顯現不同的顏色,從中可以判斷該修行者屬於哪一屬性。
生靈與生俱來的屬性分為最基礎的金木水火土,以及不同屬性交融生出的千般變化,青色的元陽意味著管歸舟屬木行。
修行者進入將相境後便能形成元陽,但因其靈魂力量過弱,和真氣契合度也不夠,元陽在釋出體外後會變得很難控製,幾乎是瞬息就被天地元氣同化。
管歸舟的元陽卻非但不散,反而迅速形成人像,顏麵栩栩如生毫厘畢現,便如點點流光組成的翻版管歸舟,環抱住了單小刀。
靜謐中,管歸舟似乎歎了口氣。
五行相生相克,以相生的屬性溫養,孵蛋的效率會高一些,他之前的使獸便受了這一法則的裨益,可惜青虺並非火行。
閉著眼睛的單小刀渾身一顫,感到一股龐大的氣流正在改造他。
但與圭淵書改造他時的感覺不同,如果把他比作一塊璞玉,圭淵書便是水,溫柔洗去他表麵的浮塵汙垢,讓他重新展露天地造化的靈體。
而管歸舟則是刀,琢磨他的器壁,對他進行更深層次的塑造。
假以時日,這兩者都能改貌塑形,但刀較之水更高效,開弓沒有回頭箭般殺伐果斷,當然受眾也更少。
這感覺並不好受,幸虧單小刀當過好些年細作,在忍痛方麵可說是職業水平。
他曾有次埋伏在軍營附近,被練弓士兵的流矢射中肩胛和手臂,但為了不暴露目標,他硬是保持紋絲不動的狀態長達一個多時辰,直到士兵們列隊離開。
又不知過了多久,單小刀驀然覺得額頭癢癢的,發際正中處有異物不斷拱起,好像要硬生生撕開覆蓋其上皮膚和鱗片。
‘撕拉’
破皮聲有如裂帛,單小刀齜牙咧嘴地低下腦袋,用尾巴仔細一摸,發現額頭竟長出了一隻堅硬的角。
不知有沒有硬到能撞開蛋殼的程度,單小刀抱著試試看的心態頂了一下蛋殼。
出人意料的是,他根本沒怎麼用力,蛋殼幾乎是在被獨角碰到的瞬間就發出了龜裂聲,然後迅速以接觸點為中心出現了放射狀的裂痕,蛋殼像破冰般不斷崩塌。
一道耀白的天光穿透裂縫刺進來,將單小刀灰蒙蒙的,已經駁雜了許久無意義光影的視野打得敞亮。
一縷清風隨之擠入,嗖嗖的觸感仿佛在向單小刀演繹時間的流動。
單小刀措手不及,閉眼愣在原地,驀然暴露於無垠天地間的小身體微微戰栗著。
期待已久的事情終於發生,他卻覺得茫然,覺得心悸。
畢竟是死過一次的人,雖然不甘心,但能重生已是萬幸,再多,竟會惶惶然自感不配,覺得自己何德何能。
是以單小刀不敢踏出一步,甚至不敢睜眼,生怕他眼前的世界隻是個一戳即破的水泡,一場睫毛輕顫便會席卷走的美夢。
直到管歸舟促狹一笑,“怎麼,難道是蛋裏太舒適,不舍得出來了?”
遮蔽在單小刀心頭的烏雲倏然潰散。
明明是平靜且毫無波瀾的聲音,卻氣焰彪炳如勢不可擋的利刃橫掃千軍,讓他所有不自信和彷徨都丟盔棄甲,潰不成形。
單小刀把小腦袋埋進管歸舟手心,生澀而笨拙地吐出猩紅信子輕舔著。
管歸舟的體溫相較一般人要低,傳至單小刀舌尖的暖意自然稀少而涼薄,但這全然不顧慮他剛破殼而刻意體貼,僅以尋常相待的舉止,卻讓單小刀安心到無以複加。
單小刀不由得想,若他前世也像現在這般用心感悟,而不光靠雙眼去看,是不是就能識破言善因精心經營到眉梢眼角,舉手投足的偽裝?
……
燭龍國九大主城各有特色,邊城睚眥肅穆,防禦工事固若金湯,街巷橫平豎直,所有建築都灰蒙蒙的棱角分明,凜然不可侵。
島城螭吻奔放,那座四麵環海的城池一點沒有遺世獨立該搭配的清心寡欲,漂在海上的花船多過漁船,酒池肉林俯拾即是,縱情聲色之舉從來都光天化日毫不避諱。
至於山城嘲風,則是奇麗。
嘲風位於與葬神山並列四大高峰的山,依山勢而建,城門在青草萋萋的山麓處,市集民居等建築群則沿著一條人工挖鑿的萬階長梯開枝散葉,參差錯落於山坡。
而城主府,則矗立在高近天際,常年雲霧繚繞冰霜紛飛的山巔,不動聲色便有君臨天下的氣度。
從極遠處眺望,嘲風城就像一頭遠古巨獸,將弑神山一口吞沒,重重疊疊的亭台樓閣從山腳迤邐而上,溪邊林間盡是飛簷,街頭巷尾又處處是綠樹紅花掩映,美不勝收。
如此天馬行空不落窠臼的設計,千年來每每讓人拍案叫絕。
城主府地勢最高處的一間書房,屋裏窗明幾淨,所有家具都是寒冰質地,晶瑩剔透,一塵不染。
城主府重巒疊嶂的白色建築間,一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子如落入雪地的黑鷹,疾速掠向書房。
縷縷寒氣自門縫中逸出,饒是將入諸侯境的男子都不禁一縮脖子,嘶聲道:“少爺,天都監駐睚眥副隊長求見,關於青虺蛋去向一事,屬下已然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