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過，我的身形有些恍惚，我停止了回憶，因為越想越覺得殺掉我的人就是梁康，可是他現在抱著我的屍體正在哭泣，真的也好，假的也罷。
    總之，我都已經不在乎了，因為，我已經死了。
    我想讓他放開我的屍體，可是我沒有辦法，就算我此刻跪下求他，他也看不見我。
    於是，我從他的身邊離開了，我不想看到他在那貓哭耗子假慈悲。我已經認定我就是他殺的，然後，我竟然把自己比喻成了耗子。
    我飄在城市的上空，享受片刻的安寧。
    如果我生前會飛就好了，我會逃離梁康的身邊。
    但是我知道我逃離不了他的世界。
    他一定會找到我，可是他沒辦法碰到我。但是即便如此，他還是能夠殺掉我，用各種各樣的方法。
    他可能會製定十幾種殺掉我的方案，每種方案都不會是一擊致命，因為他要折磨我，作為我忤逆他所付出的代價。
    可是不管怎麼死，都會比現在更有尊嚴。
    因為我更願意我屍骨無存，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破碎而完整，汙穢不堪。
    然後，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我現在究竟是什麼？
    我低頭去看自己的身體，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我又將手舉到眼前，還是什麼都沒有。
    我，看不到我自己。
    這一發現多少讓我有些驚愕，但很快我就釋然了，我已經死了，還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呢。我想如果可以托夢的話，我會告訴梁康，‘你說的是對的，鬼魂是不存在的，即使存在人們也看不見，因為，連他們自己都看不見自己。’
    多可笑，人就是如此。有些事情，若非自己經曆一次是不會信服的。但是還有些事情，哪怕是一句話，都會讓自己堅定不移。
    就像梁康說他愛尚尤，一句話，足以讓尚尤死心塌地。
    尚尤就是我。
    三天之後，我參加了自己的葬禮。
    我一直認為我應該不會存在太久，就像電視裏演的那樣，三魂六魄散盡隻是在一瞬間。但是，我卻飄蕩了三天，直到親自參加了自己的葬禮。
    我不認為我的人緣這麼差，諾大的葬禮，到場的隻有兩人。所以我更加堅定我就是被梁康殺死的，我甚至懷疑他封閉了我死亡的消息，以至於現在我的葬禮這麼冷清。
    一個梁康，一個韓明，還有一個我。
    不對，應該是地上一個我，天上一個我。
    其實當我看到我的葬禮時是有一絲懷疑的，因為我想我的屍體還算完整，足以供梁康製作一個人體標本，我以為他一定會這樣做，可是謝天謝地，他沒有，他舍棄了我最後僅剩的一點價值。
    我為我感到慶幸。
    梁康為我準備的葬禮是西式化的，莊嚴，肅穆。但是，缺少了一位教父。
    我注意到了韓明，西裝革履的韓明，印象中他總是穿的很隨意，很少會穿西裝。所以我認為，他今天可能是來代替教父的。
    但我很快就否認了這個想法，因為我看見韓明很正經的從內兜裏掏出幾張冥幣，然後開始問梁康要火盆。
    梁康有幾分不耐煩，他看著韓明，出言警告。“韓先生，請你不要忘了這是什麼場合。”
    我看見韓明怔了片刻，隨後他對梁康說，“我當然記得，梁總，這是尚尤的葬禮，他已經死了，你發脾氣給誰看呢？”
    韓明還是這麼有本事，不怕死，而且窮橫窮橫的，欠並快樂著。
    梁康沒有說話。
    韓明也懶得找火盆了，徑自蹲下，將那幾張冥幣燒了，嘴裏還念念有詞。“尚尤啊，哥給你燒兩張票子，你要是看見了一定要感激哥，保佑保佑哥，哥發財就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