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駛在高速路上，偶爾幾部救護車駛去。灰濛的車窗外鳴笛聲、雨水聲、處處透露出讓人厭煩的噪音。想象著此刻能在公寓內，安靜的聽著音樂，喝著咖啡的苦澀，林聿焦躁的心情有了一絲舒緩。輕微的強迫症與密集恐懼症讓人變得嬌貴了點，無法忍受S市的人頭聳動。
     “你知道蟑螂爬在身上的感覺麼？”
     “你知道被窩裏有隻老鼠在腳邊的感覺嗎？”
     “我不會原諒他們！”
     “我發誓，不出人頭地枉為人！”
     往事的一幕幕在腦海中翻騰，在出租的廉價屋內住著三口之家，林父整日夜不歸宿，林母夜夜賭桌，難得的三口人在一起吃晚飯，也總是以拳腳收場。
     那一天，疲憊的上完晚自習，少年林聿拖著緩慢的步伐走在回家的路上。快到家門口，就聽到人聲鼎沸圍聚在一起。
     “嗚…我不要活了！讓你整天玩女人，讓你不會家！”那個女人激烈的尖叫著，撕扯著男人的衣服。指甲修剪成尖銳的爪子，每一下都在男人的頸脖上留下血痕。
     “操，你還敢管我，我愛回不回！”
     “房東一天到晚來催房租，錢呢？你賺的錢呢？”
     “你管我，我就算撕掉燒掉也不會給你！”
     “哈哈，我就知道養了野女人，養雜種！”歇斯底裏的女人憤怒的從屋裏拿出把菜刀，雙目怒睜，揮舞著手中的利刃。
     “你個瘋女人，還想砍我？！”男人一拳甩在女人的臉頰上，後者頓時紅腫了起來。
     原本抱著看熱鬧的鄰居，看到動了真格，幾個鄰居上來勸阻，想分開這對激烈暴走的夫妻。
     “喂，小聿，你父母打起來了！”一位眼尖的阿婆看到陰影中站著的少年，背著書包沉靜的看著這一切。
     “你父母打起來，還不勸勸他們？”阿婆看小孩子沒有動，一手抓著書包背帶，推搡著把林聿拖回門口。
     “關我什麼事。”林聿麻木的看著麵前撕扯的兩人，這就是他的父母。
     “見血了，快打110，叫救護車！”人群中某個人驚訝的尖叫聲，眾人嘩然。事情愈演愈烈！
     “快點拿藥箱！”
     “作孽啊！好好的日子不要過。”阿婆聽到嚷嚷聲，唉聲歎氣。
     “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沒一天消停的，小孩也不管。”
     “看好好的一個孩子，麵黃肌瘦的。”
     “是啊！”幾個聚在一個的鄰居阿姨一旁隔岸觀火，對於半年前搬過來的新鄰居，有諸多的八卦嘮嗑，從不缺話題。
     除了爭吵就是打架，還能怎麼樣呢？
     太熟悉這一幕了，少年林聿早已木然。從最初的哭嗓著，拉扯著，安靜著，掙紮著，對於他，他們早已不關心。也許這就是婚姻的常態。
     瘦弱的他能做什麼？
     除了看著這一切，還能做什麼？
     “嘀嘟——嘀嘟——嘀”警車來了，從車上下來兩名警察一男一女，“怎麼回事？是誰報的警？”低沉的男音透露出些微不耐煩，女警在旁幹站著。12區是出名的貧民窟，裏麵住著的都不是本地人，打架鬥毆時常發生在這一帶，在警局裏都是出了名的煩。
     另一邊，結束了初三高壓的晚自習，葉晨一個人獨自走在去車站的路上。今天要去聚餐，三伯剛到S市裏，原本接自己的司機去機場接三伯一家了。而父親還在公司加班，亦不便繞路接葉晨放學。
     “奇怪，明明是這附近啊？”根據早晨在家查的路線，坐著850路，酒店應該就是這裏啊！葉晨看著兩旁色彩鮮豔，錯綜複雜的店麵，賣香煙的、餛飩店、五金店、百貨店等等，好奇的葉晨兩眼炯炯有神。
     對於學畫的葉晨，色彩的敏感度要高於一般人。每天兩點一線學校，回家，老師都是家教，未知的世界是多彩而豐富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色彩。
     拐了幾個彎，還是沒有見到預期的酒店。葉晨有點煩躁，晚自習本來就晚了，長輩們應該已經都到了。
     突然一陣喧囂。
     “預備，1——2——3！”四名醫護人員抬著擔架送進救護車，救護車與駛出巷子的警車燈光閃爍，後麵跟著一大幫子人。
     “媽——”一聲壓抑的吼叫，帶著點熟悉。兩輛車子駛離而去——
     “真作孽啊！肩膀被砍的，不知道要不要坐牢哦！”
     “你別說了，說得我頭皮發麻”
     葉晨走近想看個究竟，聲音有點耳熟。
     “小鬼真是可憐。”
     “是呀，住院也要幾個月嘞，還不知道情況怎麼樣！”
     夜色深沉，人群漸漸散去，馬路上站著一個孤零零的少年，書包早已躺在地上，散落了一地。滾出了幾隻破舊的圓珠筆……
     垂著肩膀，傳來低低的抽泣聲，呼吸一頓一頓，壓抑著，悲傷著，像被遺棄的幼獸般無助。
     揮刀相向，當初又為什麼在一起呢？既然在一起，為什麼又相互咒罵傷害呢？
     都走吧，全都走吧，不要再回來了……
     回來，還是老樣子。
     葉晨看著幾步遠的少年，遲疑的叫了聲：“……林聿？”猛然回頭！
     那一瞬，葉晨以為自己看見的惡鬼，驚恐的眼神死盯著自己，眼裏帶了一抹凶狠與決絕，額前的發不知被汗還是淚浸濕，緊貼著額頭。葉晨嚇退了幾步，恍惚間感覺麵前的人就要撲上自己，撕咬自己的血肉，吸食自己的鮮血。原來眼神也可以殺人。
     “……林聿嗎？”鼓起勇氣，看著同班同學，葉晨再一次打足了勇氣。
     “你看到什麼？”仿佛來自地獄的疑問，回答了自己便被吸走，不回答自己便被擄走。難以置信這是從十五歲少年口中問出的。
     “我……你家……出事了嗎？我聽到你……”
     “滾——”
     “要是我在學校聽到半個字，要你好看！”一把抓起書包，囫圇般把散落一地書本塞進書包裏，死盯著葉晨，凶狠狠的威脅著。
     “我……”疾走的少年消失在眼前，這一幕來的太快，葉晨還不能消化。耳邊回蕩著最後那句話，拾起地上遺留的兩支筆，停在原地，思考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