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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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清晨,薄金色的朝陽在窗格間橫衝直撞,它是白夜交替裏驕傲的使者,它為房間裏那試圖掩蓋它的窗簾而憤怒,為了侵襲一切的奪勝之心,它甚至不惜將自己粉身碎骨以便滲入黑暗,忽然一雙手扯開了那“障礙”,它便奮力灌入,卷起的風和著積塵在光芒裏翻滾墜落,整個房間瞬時被占奪了。
床上的青年側躺的那一邊恰好被刺眼的金光席卷,導致他好不容易從沉沉的深眠之中蘇醒卻又隨即陷入試圖睜開眼睛的困境裏。
“起來,洗漱了”青年的肩膀被人輕輕扣了幾下,如同溫柔的動作,那女人的語腔亦是暖軟如春。
青年縱是再想“纏綿病榻”也不得不因這熟悉的聲音和舉止而強迫他自己徹底的清醒起來,他翻身坐起,“好不容易撐過高考,這放假沒幾天,您就不許我多睡幾個懶覺啊?成年後太累了您還是把我當小孩子吧!”
那女人淡然一笑,“你呀還曉得自己就是一小孩”話剛落地,她眼底倒映的那清俊的青年便依然頂著那鼻音很重的嗓子說道“我清楚的很呢,我挺樂意成小孩的”
女人眼皮微抬,不怎麼自然,她刻意撇開話題,“洗漱之後,我們一起去食堂吃飯好嗎?”
“好啊”如此習以為常的事兒,青年自然答應的很隨意。
可能是女人微笑猶如《蒙娜麗莎》一般的那股平靜味道打動了床上的青年,他忽然盯著她的臉龐,不由自主地誇讚道“媽媽您愈發漂亮優雅了”
“……”青年的母親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她的左手握緊右手手腕於腹前,伴隨著窗外清風徐徐,她終究是一笑了之。
熬過高三一年的“廝殺”之後,張高秋舒坦的過了幾天思想完全放空的日子,他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除了他和母親搬進了筒子樓似的地方居住並且每天需要去食堂打飯這點,按理來說,他的父親早逝可卻不應當淪落至此,不過張高秋懂事,他曉得有些事母親不說是為了他好,而他的知卻不問亦算得他的一點“孝心”。
“筒子樓”的食堂樓層在一樓,母親用左手摟著張高秋的手肘處,張高秋低頭盯她那前後自然擺動的右手,他不假思索的說了句“您不是說喜歡雙手拉著我的手嗎?”
這是母親在今日的第二回,眼神裏流露出不解,盡管它稍縱即逝,令人沒時間疑惑。
“那高秋你知道我為何以前要那樣做嗎?”母親輕聲細語的詢問,那看起來儼然就是母子之間極其單純的遊戲。
張高秋靦腆一笑,即使在光線充足的走廊裏他烏黑眼睛裏的那份透徹的光芒亦不得被掩蓋,“您說您怕一鬆手我就不見了”
他的話裏多少藏著一些無奈與好笑,不過他也揣著一份理解的心思,天底下的母親大都說過這些甜蜜的“渾話”
母親聽後笑了,抬手理了理張高秋的劉海,“都遮著眼睛了,也該剪了”
母親真是個溫柔的人,張高秋看著前麵來去的居民這樣想著。
食堂打飯的人並沒有想象之中的多,但也不算是少,隻是總使得張高秋心裏有空落落的不安,他想今日可能是起晚了,目光流轉四處張望他希望能找到一個鍾,卻連之前懸了掛鍾的那處地方也沒見著,他看著那處潔白,後來他終於看到了潔白裏的那根森森發亮的鐵釘。
母親讓他去他常坐的那張飯桌前等她,張高秋便說“還是我去吧,您歇著”母親卻從來不答應,回回如此,完全是有事她先拿命去扛的戰士模樣,張高秋委實不曉得如此拒絕母親的保護欲,便想著若待他成才必定報之以歌。
他看著母親安靜的站在打飯隊伍裏,在她的前頭還排了好幾個同她差不多年紀的女人,身為人母她們的眼神裏都一樣的柔和的光,她們的笑容也都和善而友好。
張高秋忽然覺得搬進這“筒子樓”似的地方倒多了幾分人性裏應有的淳樸。
張高秋將飯桌底下的座椅拉出,沒成想他還來不及坐下,眼前就被一雙手遮蓋,透過指尖的縫隙他未能看清對方的模樣,隻是那雙手還一下下的滴著水,夾雜著熟悉的洗手液的味道。
那隻手的主人撤下他的手,然後一轉身毫不猶豫的“霸占”了張高秋的座椅。
“你要坐這裏?”不知怎麼的張高秋瞧著對方長過下頜的頭發忽然內心湧起膽怯之意。
“我要”對方回答的迅速,嗓音清脆動人。
“嗯……這樣啊,那我就坐你旁邊的位置吧?”雖然對方的臉隱藏在黑發之下,張高秋仍然朝他溫和一笑,在隱隱的壓力之下他隻能盡量維持詢問的時候做到禮貌而親切。
“隨你便”男人的話聽起來總是不太友善,張高秋隻見他一口菜一口飯的往口裏塞,看起來胃口十分不錯。
張高秋坐下後,也沒好意思多打量幾眼身旁的男人,壓抑著內心深處的好奇,他手支著腦袋看向玻璃窗外高大的樹,嫩綠的樹葉閃爍星點似的白光,隨風搖曳,一下一下,便有禁不住這微風的綠葉墜落,可這是多麼美麗的季節啊。
這放假後,他倒真一回沒離開過這“筒子樓”和其周邊的散步花園,母親常說有時間好好休養生息就好好養個足,養足了精神頭才能有充足的力氣去做別的事情。張高秋也覺得是這樣,他猜測著若果在休假期間沒有同學來邀遊便不出去晃了,這入了夏,暑氣重,他誠然懶得出門。
木製的餐盒扣在桌麵的聲響喚回了張高秋的思緒,他接下了母親手裏的另一份餐盒,留意到母親的視線劃過他的身旁,張高秋連忙笑著說了句“吃個飯嘛,我們坐哪都一樣”
母親點頭坐下,“是這樣的”
張高秋覺得他自己的圓話多餘了,母親素來看淡這世間許多事故,他又何必再多執一詞。
他倆這才沒吃一會,張高秋身旁的男人便吃的差不多了,張高秋嘴裏咀嚼著飯菜,手裏還攥著一雙木筷子,他偷偷斜眼瞧男人起身,端起餐盒後,身體微微向前一傾繼而便站直,轉身離開的時候反手推了木椅一把。
很是可惜,張高秋還是沒有看清楚他的臉龐,自下而上隻覺得下頜極尖,黑發如墨襯的肌膚似雪,還有那雙手生的筆直而修長,手指揮動起來,可以看清他的骨節支著那骨筋左右微動。
母親發現張高秋停了筷子,便細致的提醒道“得多吃點”
“筒子樓”周圍的活動設施並不多,鍛練器具倒是一應俱全,張高秋原先脫了衣服也算是有肉的那種型,可一場高考之旅後他的確是清瘦了不少,這段時間怎麼進補他覺得也沒怎麼見成效,便亦懶於鍛練,不過倒是愈發喜好飯後去“筒子樓”南邊一隅的小清池子邊坐坐。
圍繞著清池種植了不少的參天大樹,張高秋隻認得幾棵鬱鬱蔥蔥的樟樹,其餘的他也少有研究,清池子裏養了不少的錦鯉,紅白相間嬉遊在清澈見底的池水裏,池麵倒映著綠樹,別提那光景有多麼舒適。
母親陪張高秋在池邊的長凳上沒坐一會,見微風拂過時,單薄衣裳的張高秋不禁顫抖了一下,便忙不迭的起身欲回“筒子樓”裏取件外套,張高秋從來拗不過母親大人也就沒說什麼。
人都說讀書容易壞眼,可這張高秋是個例外,他的學業也不賴且視力也不見下降,此刻他正眨著5。0的眼睛觀察清池裏的錦鯉,隔著一小段距離卻毫不費力。
風不止,吹的樹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張高秋隔著衣服擼了擼他的胳膊,他感覺他自己皮膚上都騰起雞皮疙瘩,隻是他的視線始終無法從那些錦鯉身上挪開,任由風繚亂他耳朵上端的黑發。
錦鯉在清池裏逗留了一會又漸漸遠逝,張高秋看著它們遊動時候蕩起的微小波瀾,思索若果不出現意外,那麼這一不大不小的水池應當便是那些魚兒此生棲息的地方。
它們是否能預料到水上的世界呢?可其實有些時候不知道世界是怎樣的也許反而好,因為一旦知道了,那一股想要探索的好奇心將會驅使它們走向滅頂的深淵,可悲的它們也終將會了解到,眼前的那個世界根本容不下它們這種異類。
異類,張高秋腦海裏隱隱的盤旋著這兩個並非讚美的字詞,他晃晃頭試圖沉靜他的思緒,搜索記憶,卻顯示無蹤可尋。
“異類”頭頂傳來低沉嗓音,張高秋一時不敢做出任何反應,他擔憂這是他的幻覺,可又害怕是真實的存在。
“你不是嗎?”直到這個聽起來不置可否的疑問句延入張高秋的耳朵,他才皺著眉頭想要回頭看看這沒有禮貌的家夥到底是何方妖孽。
“你怎麼可以任意侮辱人呢?”話音剛落地,躍入他眼前的男人著實嚇得他不輕,張高秋半張著嘴巴,眼睛瞪大,轉身的動作也不敢再繼續,他無法用更好的坐姿去麵對對方如同他無法用更好的反應去讓一切看起來自然。
這男人的眼神仿佛帶著利刃,隨時出鞘,烏黑的眼底隻是泛著還活著的光芒,鼻尖和鼻翼形成的三角狀看起來更像是西方人士的特有,唇瓣似經受雕琢顯得豐腴而不失漂亮,而他那過了下巴的黑發,以及削痩的下頜,無疑都在向傻眼的張高秋昭示著他們的一麵之緣。
這男人似曾相識,甚至容貌和張高秋有七八分相似,當然他誠然較於自己更為精致和驚豔,尤其是那令他恐懼的低氣壓依然盤旋在兩人之間。
“我們很像?”男人抱起手臂很是隨意的一問,眼神的威懾力卻毫不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