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番外十五將軍,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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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澄走進趙三郎的營帳,見他支著腦袋在看地圖,那是根據阿達納描繪出來的蠻族勢力分布圖,軍師黃璨所製,恐怕連阿達納自己都不知道,有人能根據他所說的幾句話就把蠻族地圖畫出來。
“將軍想好對敵之策了嗎?”他在趙三郎對麵坐下問。
趙三郎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放在地圖上,拿著鉛筆在幾個地方做了記號,許久過後才出聲說:“你來看,蠻族這些年打打殺殺,分分合合,各部族之間多少帶點仇,但這次,他們卻能聯合起來抗敵,說明什麼?”
“說明這次的敵人很強大,他們光靠一個部族或者幾個部族都難以抵抗。”
“對,那他們之前透露出來的敵人數量就很有問題了,兩萬人馬,當真能吃下整個蠻族,導致蠻族心神大亂,向我們借兵嗎?”
“你是說……他們還有所隱瞞?”
“也許吧,不過這次來之前,皇後私下囑咐過我幾句話,他說,不可貿然衝在最前麵,小心被人當槍使,更要小心的是,昔日盟友在背後捅刀子。”
李澄目光一沉,“他們敢!”
趙三郎白了他一眼,譏諷道:“小郡王也是上過戰場的人了,這點道理怎麼想不明白?萬一這次的事情隻是蠻族的一個計謀呢?他們利用大唐的精兵擊退強敵,趁我們兩敗俱傷之際再來一招過河拆橋,到時候,咱們這一萬黑甲衛就回不了家了。”
李澄當然不是沒腦子,這種可能確實不得不防,而且換做是他,真可能做出這種恩將仇報的事情,以己度人,蠻族敢做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
“你說怎麼辦?”
“敵人,要打,但不能拚盡全力地打,至少要讓這群北蠻人知道我們的厲害,以及不敢對我們下手。”
趙三郎指著地圖上他畫的幾個標記說:“這幾個地方就是阿達納說過的與敵人交手的地方,據說原有的部落全部被滅族了,我想派幾個人去這幾處看看,是否如他所說,也看看能否找到敵人的蹤跡。”
“接下來呢?”
“草原遼闊,從東到西戰線太長了,咱們沒時間耗在這裏,多耗一日,兵將就多一分危險,所以最好是能把敵人引出來。”
李澄也明白這是最好的辦法,提出:“我帶人去將對方引出來吧,你找個適合伏擊的地點。”
趙三郎終於正眼看他,眉梢帶著冷意,嘴角輕輕一撇,“得了吧,您別亂做主張,這種事還輪不到你去,倒是有另外一份差事需要你去辦。”
李澄不與他爭辯,乖巧地應道:“將軍請吩咐。”
“明日一早,你帶著太子殿下回宿州吧。”
李澄“噌”地站起來,“不可能,萬一敵人來襲,黑甲衛一分為二不安全。”
“就是因為這樣才要趕緊將太子送走,皇上和皇後讓太子跟來曆練,但他們恐怕沒想到敵人比預想的強大,太子是獨苗,他要是出了意外,你讓皇後怎麼辦?大唐不能沒有繼承人。”
李澄知道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對的,但要讓他這緊要關頭離開,他是絕對不會答應的,戰場瞬息萬變,他這一走至少兩天兩夜,什麼變故都可能發生。
他慢慢坐下來,脾氣也瞬間收斂起來,“先說說你的計劃吧。”
趙三郎詫異地看著他,他沒想到昔日那個脾氣暴躁的少年竟然轉變如此大,脾氣收發自如,真是長大了啊。
不過他能聽話總是好事,趙三郎繼續說:“咱們剛出宿州就遇襲,說明敵人不會離得太遠,否則無法做出這麼迅速的應對,既然在附近,那就要蠻族人去將人找出來了,這裏是他們的地盤,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咱們不如趁早離開。
還有,這第一輪的戰爭肯定要讓他們自己上,咱們隻是友軍,不負責打前鋒。”
李澄邊聽邊點頭,見趙三郎思路清晰,把事情安排的極為妥當,心裏不知為何有些失落,他原本以為跟著出來能幫上忙,結果似乎太小看對方了。
看著對方在地圖上指點的手指,他目光頓住了,然後不知哪根弦搭錯了,竟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男人的手,手掌寬大,骨節分明,到處是硬邦邦的老繭,一點也不細膩,可他卻握的心神蕩漾,心潮澎湃。
“碰!”趙三郎一腳踢翻案幾,用力將手抽出來,然後一拳揍在李澄的臉頰上,他將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嫌棄地說:“小郡王要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那就請回吧,我這容不下您這尊大佛,還有,再有下次,打的就不止是臉了。”
趙三郎指著營帳的大門趕人:“時候不早了,小郡王早點休息吧。”
李澄也知道是自己唐突了,道了歉二話不說就離開了,剛出門就聽裏頭傳來一聲咒罵:“小畜生,膽子真肥!”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竟然覺得這樣的罵挺動聽的,總比不理睬他強。
第二日,趙三郎果然和太子提出要先送他回宿州的提議,後者了解了目前的形勢,答應了他的請求。
“孤留在這裏隻會給各位添亂,確實該退居後線,不過無需安排太多人護送,孤假扮成普通百姓坐牛車回城即可,這裏到宿州一日可達,安全無虞。”
趙三郎和李澄都不同意,趙三郎堅持要讓李澄護送,後者雖然沒答應,但也沒反對,至少他們都不會讓太子孤身上路,最後還是黃軍師勸他們,人多反而目標更大,此時此刻,也沒人會對小老百姓動手。
當天午後,太子淵便離開了,身邊隻帶了四名護衛,打扮成逃難的一家五口,趕著一輛牛車幾件行李就往宿州去了。
同一時刻,趙三郎要求塔桑部落出動人馬找出敵人的落腳點,他們不能被動挨打,如今幾方人馬聚集,他們應該主動出擊。
這個提議得到了所有部族首領的讚同,估計是被打怕了,能主動出擊他們肯定不會躲在後方。
李澄冷漠地看著一群興奮過度的北蠻子,等他們離開,立即對趙三郎說:“他們信得過嗎?”
“你是指哪方麵?”
“如果他們謊報軍情呢?還是我帶人去查探消息吧?”
趙三郎走到他麵前,左右看了看他的臉,譏諷道:“郡王對這草原了解幾分?能分清東南西北麼?”
李澄知道他說的是對的,“那也應該小心為上。”
“這也是本將軍要對郡王爺說的話,您最好也退回宿州去。”
李澄死死地盯著他,“想、都、別、想。”
趙三郎就知道他不會同意,聳聳肩也就不繼續勸說了,反正命是他自己的,他要怎樣就怎樣吧,自己仁至義盡了。
就這樣過了三日,阿達納帶來了好消息,他們果然找到了敵人的落腳點,居然就在離他們不足三百裏的地方。
“那裏曾經是一個小部族,因草原肥美,牛羊成群,很是富庶,結果我們的人出去打探消息時發現那個部族很冷清,牛羊也都圈養著沒有放出去,每日都有大批的牛羊被宰殺,他們潛伏了幾日,這才發現那個部落居然已經被滅族了,而敵人假扮成部落的人生活在那個部族裏。”
這太可怕了,想象一下,自己的鄰居某一天突然被滅門了,然後凶手住了進去,他們甚至沒發現鄰居換了人。
趙三郎安慰道:“草原遼闊,你們部族之間又隔得遠,短期內沒發現異常也是正常的。”趙三郎沒有懷疑他說的話,因為他的人先一步找到了這些敵人的位置。
接下來,他把自己的作戰計劃告訴各部族首領,在分派任務時,趙三郎很誠懇地說:“此次,我們帶來的黑甲衛有輕甲五千,重甲五千,正好分成兩隊,輕甲速度快,先一步繞到敵人背後,驅趕牛群和狼群進攻敵人的營地,擾亂敵軍,重甲則埋伏在附近負責擊殺,不如這樣,你們也按兵力分成兩隊,與我們一起,如此一來,兩邊都有人,不用擔心對誰不公平。”
眾位首領原先還擔心趙三郎把他們派去當前鋒,聽他如此安排覺得非常好,兩邊都有各自的人,麵臨的危險係數是一樣的,也就沒人反對了。
定好具體行動方案和出發時間,趙三郎還非常大方地贈送了一批弓箭給這些蠻族士兵,“此乃我大唐皇後特製的弓弩,射程遠,威力大,為了能一戰成功,我們應該傾盡所有全力配合。”
阿達納第一個被感動了,他是去過鄴城的人,見過皇帝和皇後,深深被他們的心胸所折服,此時更是第一個站出來說:“若此次能將敵人趕走,我塔桑部落定然與大唐結百年之好,以後大唐有用得著我塔桑部落的地方,盡管吩咐。”
其他部落雖然沒說太多好話,但也默默地讓人回去將剩餘兵力全調來,聯軍士氣立即高漲了無數倍,所有人都信心百倍。
有如此威勢的聯軍,任何強敵都不堪一擊,何況對方也僅有兩萬人而已。
李澄見狀,不得不佩服趙三郎口才的厲害,連軍師黃璨也格外激情澎湃,道:“此戰必勝。”
李澄也不覺得他們會輸,但他向來不會說好話,搖頭說:“戰場瞬息萬變,一切皆有可能。”
黃璨笑了起來,“小郡王不必擔心,敵人之前之所以強大,是因為他是各個擊破,北蠻單個部族不足以抵抗敵軍,但此時,整個北蠻士氣空前團結,又有我大唐精兵強將,何愁此戰不勝?”
趙三郎從他身邊走過,停下腳步問了個問題:“北蠻空前團結,若戰勝後轉頭對付我們怎麼辦?”
黃璨笑得更開懷了,“將軍,宿州已經屯兵二十萬,若他們真敢如此,這遼闊的草原很快就是我們的了。”
趙三郎和李澄詫異地看著他,問:“什麼時候屯的兵?”他倆一個主帥一個副帥居然不知情。
黃璨高深莫測地說:“是我讓太子殿下以他的名義從附近召集過來的兵馬,以保護殿下的名義駐紮在宿州城外。”
趙三郎眉頭皺了皺,“你如此做不怕陷殿下於不義?這調集兵馬需要虎符吧?”
“我隻是這麼一提,殿下當真完成了,說明他出門之前,陛下肯定是給過他虎符的,你們盡管放心,宿州那邊肯定是會上書陛下的。”
當天中午,他們也收到了來自宿州的軍報,是太子淵親筆寫的,寫明了他回到宿州後做了什麼事,以及他會在宿州等眾將士回家。
趙三郎看完信放下來,感慨道:“一個個膽子真大,也還好殿下沒有其他兄弟,否則……”
他沒說否則什麼,但大家都明白,太子乃帝後唯一的孩子,不存在競爭,才能得到眾將士的支持,否則這一步可沒那麼容易完成。
各族聯軍氣勢如虹,果然經曆過一番激戰後將敵軍掃滅,就連逃跑的幾千人也全被俘虜了。
這一戰雖然打的激烈,但並不算凶險,得勝之後的北蠻人果然心思浮動,幾個大部落首領私下商議是否要趁機將黑甲衛留下。
“如此做,太忘恩負義了吧?”
“嗬,兵不厭詐,咱們與大唐從來是敵非友。”
“但他們精兵強將,未必能輕易吃下,此次我們損失也不小。”
“說來也奇怪,我們手下的士兵損傷近四成,但你們算過黑甲衛的損傷沒有?”
“怎麼說?”
“我悄悄讓人問過了,黑甲衛傷亡不足一成。”此話一出,眾首領目瞪口呆,有人不可置信地問:“當真?”
“確信無疑。”
大家的表情精彩紛呈,之前還說要忘恩負義的也都不說話了,他們可是和黑甲衛一起作戰的,應該不存在他們保存實力的可能,那隻能說黑甲衛果然精悍。
有人點出了重點,“他們武器裝備精良,那身盔甲幾乎刀槍不入,使用的刀槍也比我們堅韌許多,你們發現沒,他們送給我們的弓箭也不是凡品,如此重要的軍需,他們說送就送了,我們再掉頭對付他們,說不過去吧?”
大家紛紛點頭,當然不是因為過河拆橋心懷愧疚,而是因為他們知道,就算打贏了,他們絕對損失慘重。
而且就此次聯軍來看,塔桑部落肯定是擁護大唐的,萬一他們費盡全力打敗了黑甲衛,卻被塔桑部落撿了便宜,那才真的得不償失。
戰事結束,趙三郎自然該率軍返程了,各部族都送了大批的謝禮,趙三郎眯著眼睛說:“謝禮就不必了,我們不差這點東西,但是那幾千俘虜我們要帶走。”
眾位首領不明白他的意圖,問:“趙將軍要這些俘虜何用?他們絕不會誠心歸順的。”
“這就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了,該殺該留我們得把人帶回去交給陛下定奪。”
北蠻首領們以為這是大唐的規矩,也不好說什麼,這些俘虜他們本來打算殺幹淨的,留著也是浪費糧食,竟然趙將軍要,就當順水人情送給他了。
不過他們帶來的謝禮還是強塞給了趙三郎,“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此次多虧了趙將軍出謀出力,我們才能得以平安,這點東西不算什麼。”
趙三郎順勢就收下了,長長的車隊跟在騎兵身後,聲勢浩蕩地回宿州去了。
李澄的人打聽到了之前那場對話,恨不得先下手為強,不過趙三郎沒同意,他說:“既然他們沒動手,我們就不應該先動手,否則不占理。”
“行軍打仗還講究這個?”
“這是國事,自然該慎重,否則就算打敗了北蠻聯軍,他們的百姓也不會歸順大唐的,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