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四章 哀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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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春和景明之時,尹燈與商歌再次回到菀州城。那早先牆上追查欽犯的告示早就不知去了哪裏,二人大膽進城,並沒有再次受到盤問。
商歌挽著尹燈,憑著記憶,在菀州城內穿過了幾條街,站在了一處安靜的房前。暗紅色的大門緊閉著,商歌剛想要叩門,便聽尹燈問道:“到了麼?”
“到了。”商歌抬眉,望著牌匾之上的徐府二字,微微點了點頭,伸出的手一時頓在了半空。
“我來吧。”尹燈歎了口氣,道。
商歌便收回手,聽尹燈輕輕的叩門。沒過多久,便有個利落的小仆來開門,問道:“二位是什麼人?有何事?”
“我們要見徐太傅。”尹燈回道。
“老爺吩咐了,不見客。”小仆說著,便打算關門。
“等等。”商歌上去攔住了小仆,“煩你去通傳一聲,就說是尹燈來訪。”
小仆上下打量了一番二人,有些疑惑於這蒙眼公子,不過他卻不好問什麼,隻道了一聲稍等,便關上大門,匆匆進去了。
尹燈站在門前,沒說什麼,隻是歎了口氣。
不多久,那青衣小仆便又打開了大門,將尹燈與商歌請進了府中,道:“二位客人請隨我來,老爺在書房等著二位。”
商歌點點頭,扶著尹燈進了門。
書房之中,徐楓麵色憔悴地坐在桌案之後,見商歌扶著尹燈進來,便吩咐那小仆沏壺茶水,讓他們二人坐下之後,徐楓道:“燈兒……你怎麼來了?”
“衍哥哥他……”尹燈遲疑著,不答徐楓的話,自己卻說了半句沒了音。
“衍兒他不知去了哪裏……聽說是被人害了,隻是現在卻連屍首都找不見。”徐楓眼中布滿血絲,想必為了徐衍,他定是輾轉反側,不知有多少個夜晚不曾入眠。
“衍哥哥他……”尹燈又重複了一遍,終是下定了決心,道,“被人……被人害了命……”
“你是如何知道的?”徐楓聞言一怔,追問道。
“伯父,原因不便告訴你。還望……節哀。”尹燈的聲音越來越低,但仍撐持著說完了這句話。
徐楓盯著尹燈,盯著他用布條遮蓋的雙目,不知為何總覺得與徐衍有些關聯。他卻沒有多想什麼,本因為驚異而暫時有了精神的雙眸徹底灰暗,再不會有半點光彩。
“衍兒……”徐楓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尹燈與徐衍的至交多年,雖一時決裂,但這樣生死之事,尹燈斷然不會臆測,必然是證實了才送來消息的……
尹燈默然,徐衍的靈魂散去的景象還曆曆在目,他猛地打了個寒顫,回過神來,輕聲道:“伯父……”
徐楓似乎陡然間便垂垂老去,有什麼痛苦抵得過白發人送黑發人呢?
尹燈拿起已經溫涼的茶水,低頭淺啜了一口,商歌靜默地坐在一旁,心中兀自歎息。
“你們先住下吧……”徐楓似乎猛然意識到還有人在書房之中,抬頭道,聲音虛弱,早已沒有了從前的意氣風發。
“不必了。”尹燈拒絕道,“伯父,晚輩……還是不久留了。”
“先住下吧,今日天晚了,明天我再給你一樣東西。”徐楓道。
商歌向窗外望了一眼,已是酉時了,他們本就來得晚,這樣的哀報又不好說,便耽擱得晚了。尹燈思索片刻,便道:“那就麻煩伯父了。”
“無事。”徐楓搖了搖頭,喚了人來,帶他們去原先那房子中。
帶路的竟仍是那青衣小仆,眼見著走遠了,小仆才小聲問道:“二位客人是什麼身份?竟得了老爺的準許。”
尹燈不答話,商歌有些惱,道:“沒事打聽這些做什麼?”
小仆訕訕的低頭,用並不小的聲音喃喃道:“許久都不見少爺了,也不知少爺去了哪裏,老爺那麼硬朗的人,身子也日漸垮了……”
尹燈走在旁邊,將小仆的話聽得一清二楚,隻微微歎了口氣,開口道:“這些事情莫要打聽了,伺候好你家老爺,記住了?”
聽尹燈說了話,小仆抬起頭,回道:“我們做下人的自是不能打聽這些事,隻是府上的人都看在眼裏,都替老爺擔心著呢。雖說是不能說,但這麼大一份家業,沒了老爺,可就沒了支撐啊。”
“別操心這些了。”尹燈低頭,“做好你分內的事就行了。”
小仆剛想說什麼,抬頭卻發現已到了巷口,便止住了話語,走到前麵開了門,送進他們二人後,他便要走了。
尹燈喚住他,道:“回去以後不要多嘴,你家老爺少爺的事少操心,記住了?”
“是,多謝公子教誨。”小仆恭順的應著,商歌打開窗子,便見他步履匆匆地向來時的方向而去。
“那小仆雖話多了些,倒是忠心得很。”商歌歎了口氣,道,“伯父的情況,怕是很不好啊。”
尹燈坐在椅子上,頭微微垂著,“衍哥哥出了事,伯父能不操心麼?隻是連屍首都尋不到,那些人也真是夠狠的。”
商歌歎了口氣,那河岸邊雖已煙消塵散,他們卻還記得。
“是我害的啊……”尹燈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心中歉疚,卻不知向誰說。
尹燈清楚,徐衍已聽不到了。
“不知伯父會給我看什麼東西。”歎罷,尹燈起身,要將椅子搬到窗下去吹吹風,隨口說道。
“約莫是衍哥哥的物什吧。”商歌拿過尹燈手中的椅子,避開了桌子和其餘的椅子,替他搬到了窗下。天已近黃昏,涼風徐徐,尹燈半躺在椅子中,從窗戶中吹進的風拂開了幾縷碎發。
尹燈解下遮著雙眼的布條,原本深邃的眼眸已成了微微下陷的眼窩,商歌瞧著,不由有些惋惜。隻是尹燈已經它們“送”出去了,不容她再有什麼念想。
“風涼,別坐在那了。”良久,商歌勸道。
隻是尹燈毫無反應,商歌走過去瞧,隻見他鼻息平穩,眉毛淺淺地皺起,似是已經睡著了。
商歌瞧著他的睡顏,便不忍心叫醒他了。隻是輕輕的關上窗子。屋裏的光線霎時變得昏暗,她點起燈火,支著下頜,任思緒翻飛。
這屋子還同他們離去之前一樣,似乎經常有人來打掃。隻是,明日,不會有那早早便來敲門的人了。
尹燈睡得很沉,他的夢裏有徐衍的樣子,有商歌的麵容,他在夢裏心如刀絞,卻沉迷其中不肯清醒。
都已看不見了,為何不容他做一場夢?
不醒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