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晚上十二點了，再加上大冬天的，路上一個人都看不到。
    昏黃的燈光打下來，將人的影子拉長。林希看向地上的影子，凡燈的手一直抓著褲腿，從他的影子都可以看出他緊張的狀態。
    林希隱隱有點不好的猜想，他是遲鈍，但不是沒感覺的。一個人隻有喜歡另一個人，才會對對方的一舉一動反應很大。尤其這段時間凡燈對他的態度很親昵，很喜歡摟他抱他。如果隻是普通朋友，出現這種行為也不奇怪。但凡燈不是這樣的人，他對誰都會保持距離，而且他是同誌。
    一個同誌對另一個男的舉止親密，這怎麼想都不正常。
    林希一直擔心凡燈會說出他不想聽到的話，但是一路上凡燈隻是心事重重地走著，一直到往回走，他都沒說一句話。
    林希看著近在眼前的房子，不禁鬆了口氣。
    而凡燈一抬頭發現已經走了回來，連忙拉住他。
    “我有話跟你說。”他語速極快地脫口而出，眼睛死死盯著林希。
    林希從他的眼睛感受他熱切的心情，而這正是他擔心的。
    “我想跟你說……”
    “對了，凡燈，我有件事也要跟你說。”林希連忙出口打斷。
    “什麼？”
    “我要搬走了，房子已經找好了，一直麻煩你也不好。”
    凡燈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真的，已經找好了，本來想找個機會告訴你的，但忘了，剛好現在出來散步，也好跟你說一聲。”
    過了很久凡燈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抖著嗓子說：“住得好好的，我一點……一點都不覺得麻煩。”
    “我之前在找兼職，已經找到了，房子就在那裏附近。”
    看他的意思，這事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搬走勢在必行。可是他沒法接受，對他上了心，他卻要離開，培養出來的默契和感情終將隨著時間消失殆盡。他沒法接受這結果。
    “如果是因為工作的話，我可以去接你的，沒必要搬走吧？而且你去工作小喵怎麼辦？總得有人照顧他啊。”
    “小喵不會亂走的，而且我們走了你不是更輕鬆嗎？我工作的地方離這裏有點遠，要你接根本不切實際。”
    凡燈很想反對，卻找不到反駁的理由，頓時焦慮不已。
    林希又接著說：“如果你是怕一個住太孤單的話，可以去找別人合租。”
    凡燈愣愣地看向他，心慢慢往下墜。他似乎明白了，林希為什麼想走。他說的什麼工作根本是借口，他隻是想擺脫自己而已。
    就因為今天自己想跟他坦白，所以他就退縮了。他什麼都知道，而自己卻一直在預想他的反應，跟個傻子一樣。
    “回去吧。”
    “等等。”凡燈拉住他的手，眼神中帶著決絕，“我還有話沒說。”
    “這裏太冷了，先回去吧。”
    “給我點時間好嗎？聽我說完。”
    林希撓撓頭，有點不知所措。“再不回去，小喵該擔心了。”
    “林希，看著我，聽我說完。”
    林希對上他的眼睛，但立刻就移開了，凡燈不死心的將他的臉扳正，手指貪戀他臉上的溫度，根本不舍得離開。
    林希尷尬極了，心想自己一開始就不應該答應他出來的，現在該怎麼處理他一點頭緒都沒有。
    “阿希，我喜歡你。”
    咯噔一下，林希隻覺得一塊大石擊中心髒。真是糟糕透頂，現在該怎麼做？林希幹笑了一下，但發覺不合時宜又收住了。
    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凡燈看在眼裏也覺得不好受，但現在說都說了，隻能一條路走到底。
    “你在胡說什麼呢？我們回去吧。”林希邊說邊拿開他的手，但凡燈卻轉而抱住他。
    林希又去掰他的手，但他力氣很大，拿開一點，又被他抱得更緊。
    “凡燈，放開我……鬆手……再這樣下去我們連朋友都當不成……”
    “那就別當朋友！”凡燈提高聲音說，在林希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將他翻過來，手掌握住他的脖子將他的臉推過來，嘴唇撞上他的唇。
    一陣劇痛襲來，林希瞪大眼睛看著放大的臉。
    像是宣泄，凡燈的吻粗魯而又血腥，兩雙眼睛一眨不眨互相較著勁。錯愕過後的林希開始反抗，但此刻凡燈的力氣出奇的大，林希的腰被他左手緊緊摟住，腦袋被他右手牢牢扣住，他一時竟掙脫不得。
    在雙方的抵抗與進攻中，交織在一起的雙唇已經滿是鮮血，但凡燈卻像匹野獸不斷吮吸著混合在一起的津液和鮮血，傷口的血被吸光立刻又湧出來，血溢出來滑過下巴，滴下來，在白色的襯衫上綻放，絢麗而致命。
    眼前陌生的凡燈讓林希覺得可怕，更讓人害怕的是他眼中閃爍著的欲望，活像要把他生吞活剝。
    林希情急之下側頭咬住凡燈的脖子，鮮血湧進口中，他已經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凡燈的。凡燈動作頓了一下，林希趁他沒防備的時候將他一把推開。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退到安全範圍後，林希質問他。
    凡燈明顯還沒緩過神，林希繼續說：“你讓我太失望了。”
    “失望？”凡燈喃喃自語，眼神慢慢暈上悲哀的神色，“那我該怎麼做你才不失望？一直把你當普通朋友？明知道自己對你不是普通的感情也要裝作什麼都沒有嗎？這樣你就安心了？”
    “我們隻能是朋友。”林希說。
    “朋友？”凡燈喊出來：“既然如此你就不應該來惹我！你不該出現在我麵前！你不該讓我動了心！你不該……不該讓我動了心後才跟我提朋友……”
    林希眼神一暗，低聲道：“所以我走了，你就不用再顧慮我，這樣對大家都好。”
    “哪裏好了？”
    “……”
    “你就不能接受我嗎？”
    “對不起，我們隻能止步……我不會愛上你的。”
    凡燈眨眨眼，說：“我不需要你愛我，隻要你能稍微喜歡我就行了。”
    林希躲過他乞求的眼神搖搖頭，低聲說：“不行！因為……我有喜歡的人。”
    凡燈雙手垂在身側，放棄了爭執，默默看他轉身離開。
    過了不久，林希又出來了。凡燈眼睛一亮，但看到他懷裏的小孩和手上拖著的行李，他隻覺得渾身被凍僵了一樣，動都動不了。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詞語，眼睜睜看著他走遠，消失在眼前。
    銀月高懸，皎潔的月光打下來，就像在他身上落了層霜。
    許久過後，當心髒開始正常跳動後，絕望和懊悔襲來。凡燈慢慢蹲到地上，將頭埋在膝蓋上，他的內心已經七零八碎，全麵崩塌。淚水迷失了他的雙眼，細碎的哽咽聲彌漫在刺骨的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