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向來塵緣有天定,怎堪朝暮命薄息  第十章 成竹在胸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2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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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道晦暗,黑與紅共同構成整個魔界。
    群魔歌舞,花天酒地,好不熱鬧!與此不相稱的,卻是高位者的一聲歎息。黑霧自他腳底升起,轉而整個人形化作同樣的黑霧,盤旋上空。
    一名妖冶女子自下方舞池走上來,每邁一步,身姿輕扭一下,毛絨絨的紅衣翩翩然。來到高台,微欠身:“魔王陛下,慶功宴還未結束,您這是要去哪呢?”
    上方傳來陰沉的聲音:“本王要閉關。”那聲音聽得女子不由一笑,笑得愈豔,愈妖:“陛下,花魔既有辦法退那司法天神,亦有辦法讓您不用閉關。”
    “哦?說來聽聽。”黑霧立刻化作人形,見女子扭扭身子,附在其耳邊幾聲低語。而後,兩人肆笑起來,繼續把酒言歡。
    錄遠鎮。
    雲堤畫橋,炊煙細柳,街市人紛紛。穿過人群,來到一家客棧,食客們正靜待那賣藝者演奏。
    那賣藝女子一身絲質半透粉裳,手腳配鈴鐺,走起路來叮當響。青絲及腰,隻戴一簡約銀簪;麵掩粉紗,美目盼兮盈盈如秋水。
    斜抱古箏,深鞠一躬,曉霧拂麵百花香。她將古箏置桌上,手抬起,引得鈴鐺先奏。
    雖處鬧市,但聞箏音錚錚;隨人煙密集,仍有鈴鐺泠泠;配之以嫋嫋歌聲,恍若隔世音。
    食客們微露喜色,噤聲品賞,卻見一旁一人湊近。
    那人鬼頭鬼腦,一身深色錦衣。因自小左腮上一顆大痣,故名吳有誌,原是知府家的大少爺。
    他手指勾起女子下顎。
    琴音戛然而止,在場的人噤若寒蟬——誰都知道惹了這吳家大少,必定吃不了兜著走!
    “待本公子揭開你麵紗後的俏臉。”吳有誌搓手舔嘴,狼爪正逼近女子……
    “啪——”聽筷子被按到桌上,緊接著一聲怒斥:“住手!”
    所有人,包括吳有誌在內,為之一振!
    少年正氣凜然,霸氣外側,竟讓吳有誌又抬頭瞻仰的衝動。吳有誌穩住陣腳,拭目觀之:粗布衣,陽春麵,手無寸鐵,終於忍俊不禁:“就你?真不知天高地厚!”
    任穹落插手,悠哉悠哉似聞若未聞:“天有多高,鳥知;地有多厚,蚓知。至於我,知坐井則觀天窄,狗眼則看人低!”
    “你!”吳有誌氣結,環顧四周,將手中扇子狠狠砸到桌上:“小子,你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吧?我爹可是本州知府!”“那個,叫什麼仗人勢來著?”任穹落佯得聲形並茂,到真有幾分勤思好問的學子模樣,愈讓吳有誌怒極反笑:“一個外鄉人也敢在這囂張?”
    言罷,見數十人執棍,氣勢洶洶闖進來。霎時,冰泉冷澀弦凝絕。
    所有食客,竟都暗嘲!看看那棕衣少年……又有人要倒黴了。
    萬籟俱寂,但聞腳步聲——吳有誌愈發小人得誌,踩著傲慢的步伐走進棕衣少年:“怎麼樣?怕了吧?早讓你別太囂張,現在後悔為時已晚……”
    “叮——”輕靈的陶瓷樂,送來一陣透骨奇寒。白衣男子靜坐窗邊,描繪右手心的蓮紋:“擾人清修,當麵壁三日,濫用職權,當革職勞役;調戲女子,當貶謫下界,永墮六道輪回。”
    見吳有誌駭然失色,任穹落啞然失笑,清了清嗓子道:“聽到沒有?你已犯下滔天大罪,還不趁早悔過自新?”
    “胡……胡說!這裏天高皇帝遠,我爹最大!本公子,就是王法!”吳有誌已亂了分寸。
    然而,站在他身旁的家丁急忙在他耳邊幾聲低語,不一會兒,他顏色峻厲,一臉盛氣淩人:“好啊你們,竟敢恐嚇本公子!我朝根本沒有這種律法!”
    看那白衣男子,還不動聲色地描畫自己的掌心,如春日,如南風,借窗台的日光繪出眉目間幾多韻致,又三縷幽風挑弄發絲間點點閑趣……吳有誌甩甩腦袋,更氣急敗壞:“把他,他們,都給我打!”
    “誰敢動我家玉兒!”任穹落快步移到那白衣身旁,眸光犀利如劍,似要將一幹人等刺穿。
    眾家丁嚇得止步不前,但礙於後麵吳有誌又推又叫地催促,隻好慢慢挪,豈料任穹落一瞪,他們竟畏首畏腦退回去,進退維穀。
    吳有誌終於忍無可忍道:“誰能打到他們重重有賞,敢不動的,本公子讓他全家不得安寧!”
    這下子家丁們終於鼓足勇氣一擁而上。
    任穹落左避右閃,身手敏捷,卻不忘時常像鳥展開羽翼一樣護著楊囅玉。隻是……雙拳難敵四腳,更何況他根本不會武功!
    眼見棍子繁如星點一一襲來,他一時不知從何躲起。
    “叮——”正在此時,瓷樂又鳴,形容天籟。楊囅玉不知何時已盛好數杯茶水,水深不一。手捏一根筷子,輕輕一敲,道:“人如韌絲形仰弓。”
    任穹落隻瞥一眼,恍然大悟,下腰避開棍子的同時,一個後翻踢到幾人。
    “鈴——”另一音符,伴一聲“雲翻雨覆盡掌中”。任穹落微頓了一下,轉而躍身作一個淩空側翻。不僅踢倒靠近他的那人,還奪下那人的棍子。
    “丁零當啷……”音符不斷,任穹落手腳並用,按著音所指照做。那一句“中原橫掃匈胡去”,任穹落以手中棍子為圓心,竟踹到全部吳家家丁!
    聽家丁們聲聲哀號,任穹落洋洋得意。
    “恰——”最後一個音符,楊囅玉打在桌上,道:“獨坐明堂壓地龍。”
    任穹落用力點頭,將手上的棍子壓在吳有誌肩上,自己坐下,腳踩住棍子的另一端,壓得吳有誌兩膝跪地求饒:“求你們,放過我吧……”
    任穹落狠狠吞一口唾沫,隻因……有些人已嚇得尿都出來了!然後他立刻陰陰一笑:“我都還沒嚇唬你就成這樣……那我要是……”
    “都是我的錯,我……我保證,隻要你們放過我,我獻上黃金百兩,讓我爹好吃好喝招待。”吳有誌早已汗如雨下,麵色慘白。當棍子離開他肩上的時候,竟如釋重負。
    任穹落冷眼相待:“有那麼多錢還不趁早還給那些百姓。”回頭見楊囅玉放下手中筷子,淨淨幽幽,恬淡依然。
    某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淩寒綻妍,履雪傳芳的寒冰幽蘭,那種出世的驚豔,卻讓他欣然一笑。
    “此事一畢。玉兒,我們走吧。”他攙著楊囅玉,將其引到沒有桌椅羈絆的地方。
    蒸汽酒香,送走那兩人的背影。
    吳有誌瞪著門口,“明日賽馬會,最好不要讓本公子見到你們!”說著,他忽然掀翻了他們方才吃東西的桌子,又連連踹著地上打滾的家丁:“起來!都給我起來!一群廢物!”
    等到吳有誌一行也離去,躲在一旁的粉裳女子才走出來,盯著門口,若有所思。
    還有店家,欲訴無門,欲哭無淚……正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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