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帝都的氣溫相比新港還要熱出好些。
    我躲進咖啡廳裏，看著灼熱的空氣仿佛要把馬路烤化，對麵的幼兒園似乎還沒有放假，來來往往的車輛排滿一條不寬的小街，家長們來來往往地，牽著自己孩子的手，一邊說著什麼一邊走開了。
    嘬一口涼爽的冰拿鐵，褪去片刻的甜膩，咖啡本身的苦留在口腔裏一直退散不去。
    在我的記憶裏，小的時候媽媽從沒去幼兒園接過我，她是個律師，天天早出晚歸的不知在忙些什麼，很少會理會我，就連接兒子放學這種事情都交給鄰居家的宋玉阿姨順便代辦。
    至於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不在了。
    “錢仕友，你今天也要跟我一起回家嗎？”賴仕恭跟我手拉著手排著隊，在幼兒園阿姨的帶領下走下了樓。
    我很討厭這個賴仕恭，因為媽媽跟他說過的話比跟我說的都要多。
    “你以為我願你去你家啊，賴仕恭。”我不高興的回答他。
    “不準你叫我賴仕恭！”他有些不高興，衝著我嚷嚷。
    “怎麼了，你不就叫賴仕恭嗎？還不讓人叫啊？”
    “就不讓，你才賴呢，賴仕友！”
    全班的孩子都在我們爭吵的時候陸陸續續被接走了，我們被留在原地，越吵越凶，最後互相打了起來。
    “仕恭你怎麼又欺負仕友！”一個嚴厲的聲音，一拳打在賴仕恭身上，為我出了氣。
    “打我幹嘛！”他不高興的抱怨，是宋玉阿姨，她拎著一個塑料袋，裏麵裝滿了蔬菜。
    “你活該挨打，”她罵道，轉身又溫柔的對我說，“沒事吧仕友，宋姨回家給你做好吃的。”
    “嗯。”我開心的笑著。
    要是溫柔的宋姨是我的媽媽就好了。
    ***
    “吃餃子了！”宋姨一邊把餃子一盤一盤的稱出來，一邊大喊著。
    好像那是她第一次做飯給我們吃。
    我正坐在書桌前忙著寫作業，而可惡的仕恭卻看著無腦的弱智動畫，一想到我寫完的作業還要被他拿去抄，我就有些不開心。
    但我們一聽到宋姨的招呼，都立刻放下手裏的事情，仕恭率先爭先恐後跑到了餐桌前坐好，我則合上本子，不慌不忙地走了過去。
    “媽媽，今天怎麼不吃外賣了啊！”
    仕恭瞪大了眼睛，看著餃子，一臉的不可思議。
    “昨天媽媽跟同事學會了做這個，今天就想做給你們吃，不行嗎。”
    宋姨一臉的正經，就像是在說什麼嚴肅的事情。
    這時候，我默默地找了離仕恭很遠，但也並不靠近宋玉阿姨的位置坐下了。
    “仕友，這是宋玉阿姨第一次做東西，不好吃不要見怪好不好。”
    宋玉沒有對仕恭那麼嚴厲，一轉臉對著仕友滿臉的溫柔。
    我怔怔地看著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我突然鼻子有些酸，我似乎知道了，這個比我親媽照顧我都多的宋魚阿姨，不僅對我溫柔，還是唯一關心我的人。
    所以，明明餃子很難吃，可我卻覺得，那是我有生以來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了。
    ***
    “小弟弟，能不能借點錢給哥哥們買包煙？”
    記得是剛上小學那年，那時候宋玉阿姨也不去接我們了，她在小區開了家餃子館，為了照顧生意，就讓仕恭和我結伴一起回家，但那天我和仕恭吵了一架，就自己一個人賭氣先走了。
    不料卻遇見了這種事，五六個初中樣子男生圍著我，惺惺的推搡著他。
    我一言不發，隻是低下頭，任他們推搡。
    “你這小崽子有沒有錢啊，我們盯著你好幾天了。”
    一個刺蝟頭的男生抓起錢仕友的領子，盯著他的眼睛。
    “你媽來看你都是那麼貴的車，怎麼可能沒錢！別給我裝！小心我們把你綁了！”
    刺蝟頭男生隔一會就看看外麵的人群，心急的大喊。
    “他太不老實了，大哥，不給他點顏色他不會給錢的。”
    另一個戴耳釘的男生賊眉鼠眼的慫恿著刺蝟頭。
    咣！
    一拳狠狠的砸在錢仕友的臉上，錢仕友依然低著頭，一言不發。
    幾個男生氣的不行，猛地要揮出第二拳。
    “你們幹嘛呢！”稚嫩的聲音從胡同的一頭響起。
    是仕恭！
    他猛地衝過來推開了刺蝟頭，猛地站在我身前，護住了我。
    “又來個小崽子，媽的，敢特麼裝老子，你們給我看看他有沒有錢！”
    刺蝟頭一聲令下，另外幾個初中男生湊過來，去摸仕恭的兜。
    就在他們的手猛地快要碰到我們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大腦一片空白，卻是咬著牙說道：
    “別碰我們！”
    可幾個初中男生根本沒有停下手，用力的撕扯我跟仕恭的褲兜。
    “沒錢叫的還挺歡，X你媽，給我打！打死他們。”
    幾個男生氣急了眼，猛地開始暴打我們，仕恭還是死死擋在我前麵，初中生的拳頭雖然沒多大力量，但打在小學生身上，還是很疼的，仕恭就這麼撐著。
    直到幾分鍾之後，終於有人聽見了吵雜的打鬧聲，緊接著衝了過來幾個男人。
    人群一哄而散。
    仕恭癱倒在地下，我嚇得哭了出來，抱住了他。
    他小小的身軀替我抵擋了數不清的拳打腳踢，我不禁看著嘴角淤血的仕恭，哭的更大聲了。
    又過了不一會兒，宋玉阿姨穿著圍裙跑了過來，她看著我不停的哭，第一次顯得那麼手足無措。
    是的，她沒有見到我哭過。
    不管是媽媽出差，還是被老師罵，我都沒有當著別人的麵哭過，但那天，我哭的死去活來，視線一片模糊，就連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你別哭了。”仕恭努力地坐起來，反過來安慰我，就好像被打的人是我一樣。
    “你……你怎麼這麼笨啊！白癡！”
    “那我們和好吧，好不好？”
    “嗯！我以後再也不叫你賴仕恭了，我保證！”
    “嗯，說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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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店的空調開的很大，空氣漸漸變得冰涼。
    我用吸管攪著被子裏的冰塊，若有所思，不自覺拿出手機，打開計算器按了起來。
    “這白癡又在犯二了。”我歎了口氣，意義不明的笑了笑，隨手發了條短息過去——
    “傻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