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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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許思敏死了。
距離開庭僅僅三天,女人被發現死在了看守所的洗漱間裏。凶器是一支尖銳的牙刷。女人下頜骨處被捅穿,窒息死亡。現場有掙紮痕跡,法醫估計從被害到死亡,女人至少在疼痛中受了整整六分鍾的折磨。然而在這六分鍾裏,沒有任何人發現洗漱間內的問題。一直到獄警察覺出不對,才打開門鎖,將女人的屍體搬出來。根據監控器,從頭到尾進出洗漱間的隻有許思敏一個人,經過調查之後,警方將該事件定性為自殺。
小白把以上從局裏調來的資料念完,回頭睜著大眼睛望著同事。安沁和梁景的臉色都很陰沉。女人從桌上下來走出小白的辦公室:“我出去抽根煙。”
“我也去。”
他們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出去,經過隊長辦公室的時候,能夠透過玻璃隔斷看到那個老男人也靠在窗邊吞雲吐霧,猴子坐在靠門的椅子上,皺眉揉著太陽穴。
她死了,那個女人死了,而她所提交出來的證據經過警方調查嫌疑人統統都指向了宋和偉,和戚銳一點關係都沒有。
兩人上了天台。安沁靠著欄杆,梁景望著灰蒙蒙的天銜著煙。那麼多的高樓大廈將原本寬闊的天空擠得那麼狹窄,狹窄的好像它早已失去了本應有的寬廣。女人在欄杆上重重一錘:“他媽的,都已經關進去了,怎麼還會死呢?”
梁景吐了個煙圈。安沁煩躁的從自己煙盒裏拿出女煙,從梁景嘴裏借去火:“嗬,搞什麼?這麼久,難道做的是無用功嗎?宋和偉死刑是板上釘釘,但是許思敏是為什麼?”
梁景想到幾天前那個晚上,女人所說的話,他皺起眉頭:“她不應該自殺。”那麼果決而有野心的女人,又怎麼會自殺呢?
安沁沉默了,一直到一支煙快要燃到盡頭,她開口問梁景:“4月17號那天晚上,她究竟去找你做什麼?”
梁景思忖片刻之後,還是如實回答了她:“你也知道,我有個哥哥。他……也是個同誌。我哥的戀人,叫周瑉順。”
“……哈?”安沁轉過頭來看他,“你認真的?”
梁景點頭:“我本來不打算講的。”
“怪不得你那個時候說可以問到黑道的事。”安沁無奈地笑了,總算是解答了一直以來的迷惑,“那她……”
“她來找我,就是希望通過我和周瑉順搭線。你應該知道,從警方開始插手南北兩派的事務起,中和集團就已將他們徹底排除在交易圈之外了。”他把抽完的煙掐滅後丟在地上,“她對自己的以後想的很清楚,不像是要自殺的人。我覺得她的死,有疑點。”
“……我記得,小白替你查過,許思敏以前曾經用過一個化名,魏慧慧。”她轉頭看他,“而那天在逮捕宋和偉的時候,你也聽到東方淮逼問的結果。當年那個狙擊手,就是許思敏。”
“但是東方淮他在菲律賓。”
安沁轉過身背靠著欄杆:“我不是在懷疑他。就算真的是他打算殺人,他靠什麼進入女子看守所?”
“那你想說明什麼?”
“不知道——也很可能是戚銳派人幹的。六分鍾沒有人查看洗漱間,你覺得可能嗎?除非是有人打點過。許思敏要指控他,戚銳又怎麼能允許她活到拿出證據呢?”
梁景沒有回答,他揉了揉眉心:“陳隊會讓我們調查這件事嗎?”
“不大可能。就算他們三巨頭全死了,法人代表還是抓了四個的。說到底還能找到人來擔責任。不管怎麼說,該抓的也抓了,該判的也判了,該毀的也毀了。”安沁長歎了一口氣,“陳隊說這次結束之後給我們放大假。估計我們不會再插手了。”
梁景沒說話,他重新又點了支煙。
“下午,如果不用去戚銳那裏頂著的話,我想去看看老沈。”
“叫上猴子,我們一塊去吧。”
梁景、猴子和安沁都在老沈手下當過徒弟,如何潛伏,如何逃脫,如何躲避,如何偽裝……老沈沒有絲毫保留將他自己知道的全都交給這群孩子。小白和醜帥並沒有見過他,他們到獵蛇小隊的時候,老沈早就已經死了。
下午的天還是晴了,幹燥的空氣,路上漫起灰塵。郊區的公墓今天人很少,寂靜的墓區,風吹起幾片燒剩下的紙幣。
安沁把一捧菊花放在中年男人的墓碑前,侯景德和梁景各點了一支煙放下。
“沈叔,我們來看你了。”安沁開口,風將女人鬢角細碎的頭發吹起,“您當年查的那批人都被抓進去了。害死你的人也死了,你安心吧。我們幾個都挺好的。”
“沈叔,這次破了大案子了。沒人死,我覺得挺好。那個時候讓人頭疼的南兩派現在已經徹底瓦解了,幾個上下線毒梟也都統統抓捕歸案。雖然幾個關鍵人物死了,但,已經不影響大局了。就是有些可惜,本來還想借這個機會把北派也一並端了。”猴子惋惜道。
梁景蹲在那,拍了拍墓碑,他看著墓碑上男人笑眯眯的那張黑白照片:“沈叔,戴立升死了。本來,他不應該死得那麼快,我沒做好,陳隊讓我保護他,我還鬧情緒。不過還好,現在案子都破了。你那時候在查的案子,現在算是徹底了解了。送審的材料,有不少是用了你那個時候查出來的東西。老家夥,你死得其所。”
記憶似乎又回到幾年前,老沈微胖的身軀坐在了台階上,和梁景碰了碰酒瓶,拍著臭小子的肩膀哈哈笑著:“我可不怕死——就怕死不得其所。老子都來幹這種活計了,要還是死的憋屈,那我之前做的全都打水漂了。做這行當靠什麼?就靠著一樣最虛的玩意,就是一個——信念。怕就怕哪一天連自己為什麼呆在這都不知道了。”
三個人就這麼靜默地站著。墓地四周種著的鬆柏不論何時都青巍而立。離開公墓,開車回城,進城路上兩邊種著的櫻花開了,落英繽紛。梁景靠在車窗邊:“天變好了啊。”
安沁望了眼從烏雲後露出一角的太陽,伸手降下了車窗,風從窗外吹進來,女人的發被風吹散。
“嗯。天變好了。”
從奎鬆市坐車回馬尼拉。Amanda已經給他訂好機票回G市。候機廳裏,高大的男人懷抱幼嬰,動作僵硬卻能看出其小心翼翼。陪同在側的是個皮膚黝黑的中年女人,一直在低聲絮語。女人是Amanda在菲律賓的聯絡人,已經超過五十歲了,手下大約有四十餘號殺手,大多是來自監獄,平時她都靠著自己出人解決,隻有碰上棘手的事,才會和Amanda聯絡,希望尋求境外不相幹人員的幫助。
但是,撇開工作性質不談,這位老婦人看著還是慈祥的。她生養了四個子女,如今又有十來個孫子女,在照顧孩子方麵一直做得得心應手。她用著他加祿語和東方淮不斷重複著照顧孩子的要點:“不要給他吃太硬的東西,奶粉很重要。天氣熱了別一天到晚裹著尿不濕。還有,多給他吃些水果,水果要搗成泥。還有,抱著寶寶的時候手要稍微彎起來。哎喲,臭小子哦,你還是把孩子留下吧,也省的我去應付人了。”
“……”東方淮第一次弄得這樣手足無措,懷裏的孩子皺了皺鼻子,像是隨時能哭出來,他看了眼老婦人,“西伽媽媽,這樣子姿勢還是不對嗎?”
“哎呀哎呀,她可是一個可愛的小寶寶,你這是什麼動作,捧著大炮嗎?”西伽媽媽伸手去糾正東方淮的胳膊,“第三次了,我已經是跟你說了第三次了,要這樣。哎呀笨小子,Wee你不是很靈活的嗎!”
“呃……”
終於調整好姿勢,左手托著女孩的屁股,右手覆在寶寶的背上。小孩感覺到舒適,表情也舒展開來,手一伸一伸在東方淮的臉上抓來抓去:“Pa……咯咯咯……Pa……”
女孩原本就是貧民窟出生的黑戶口,交給西伽媽媽處理,很快就拿到了跨境領養的證明。原本兩周的行程並沒有因此拖長。西伽媽媽讓他帶著孩子先回國,剩下的她可以搞定。其實奎鬆市市政府永遠都搞不清自己城市一天究竟出生多少人,這一點西伽媽媽太了解。小孩做了身體檢測,是個很健康的寶寶,她大大的眼睛遺傳自母親,有著一頭濃密的頭發,巧克力色的皮膚看起來很可愛。
西伽媽媽看了看時間,距離檢票還有半小時,她逗弄著孩子,寶寶抓住了她夾在鼻梁上的金邊老花鏡:“不不不,Oli,不是這個,乖,放開奶奶的眼鏡。”
“YiQa——呀。”東方淮最後給女孩子暫時取名叫Olive,中文名打算回國以後和梁景討論一下再取名。西伽媽媽輕輕的掰開Olive的小手指,她笑眯眯說道:“瞧瞧小丫頭靈活的小手,小寶貝以後一定是用槍好手。說起來,Wee,我聽Amanda說你要退役了?是真的嗎?”
寶寶在他懷裏東倒西歪,東方淮緊張的把她人正過來:“真的。想要安穩的生活了。”
“哎呀,真是可惜。”西伽媽媽看來很是失落,“先是Marken,再是Amanda,現在連你也要退休了。不過退休也好,退休了呢,家裏人也多一份安心。反正你們都是自由人,選擇的餘地很大。”
她摸了摸Olive的頭:“現在有個孩子就更需要安穩了。你真的確定要帶走她?三個月內,我還是同意把她接回來的。”
東方淮把不斷在他左右肩膀之間蹭來蹭去的小家夥按住,拒絕了西伽媽媽的要求:“不,我不會把她送回來的。她以後就是我的女兒。”
“哎……那你太太呢?你直接把孩子帶回去沒有關係嗎?”
“太太……”東方淮摸了摸鼻子,“我、呃……太太不能生孩子。”
“哦,是這樣啊。”西伽媽媽驚呼一聲,“哎呀,真是太可惜了。誰家夫妻不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呢?不過這我也能為小Ovi放心了,至少你們一定會像親生父母一樣待她好的。”
遠在G市的東方“太太”正拿了咖啡從茶水間出來,莫名打了個噴嚏,迎麵走來打算倒杯水喝的小白愣了一愣,指著他的手腕:“你知道唾沫傳播的傳染病不下萬種。春季是流感高發時期,所以景哥我建議你還是去洗個手比較好……”
梁景吸了吸鼻子:“喂喂喂,別講那麼可怕的話。小白,人和人交往呢,不能把話說得那麼直白的。還有我隻是感冒啦。”
“……很多流行性感……”
“停!我知道了,我去洗手。”
握著咖啡杯走出來,小白繼續在他身後喊道:“景哥,你杯子上也有哎!”
梁景無奈轉過身去:“Ok,我知道啦。”
四月的天氣一會涼一會熱,梁景素來仗著自己身體好,也不注意第二天天氣。在經曆了一周冷熱交替之後,小梁警官榮幸感冒,整天吸溜著鼻涕跟犯了鼻炎似得,自己桌上的餐巾紙用完了,伸手去拿旁邊安沁辦公桌上的。安沁辦公桌上的用完了又去偷猴子塞在抽屜裏的,安沁嫌棄的打電話讓後勤送了一整箱來,統統丟在了梁景辦公桌下麵。
“你可以啊,故意感冒好等你男朋友回家心疼你是嗎?”
“不si,感冒ze種東西又不是能夠人為控zi的啊!”兩個鼻孔都塞了餐巾紙的小梁警官仰頭看天,安沁搖了搖頭,繼續去處理手頭的報告,梁景自己也有一大串的東西要打。不管之後假期有多長,陳隊都得先把他們的剩餘價值壓榨完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