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藍星一如既往的安靜。儀塵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他還在那座孤島的集中營，每天為了不餓肚子而絞盡腦汁。
    基地的教官很凶，動不動就會打人。鞭子抽在身上，一條一條的都是印子，紅的嚇人。
    他早就忘了那種滋味，卻清楚的記得，後背火辣辣的疼。
    直到有一天，小島上來了一個叫楚煜的男人。男人給他取名叫儀塵，帶他回了家。
    那天，他走了很遠很遠的路，迷糊地分不清東南西北。朦朦朧朧間，他還記得下飛機的時候，吃到了小島上沒有的糖葫蘆。
    糖葫蘆很甜，他喜歡甜的。
    那一年，他七歲，楚煜十七歲。自那之後，他有了家。
    直至後來的十九年，那麼久的歲月，都是楚煜給的。
    楚煜教他寫字，是好看的梅花小楷。楚煜教他槍械，把重型武器拆了當玩具給他玩。
    楚煜和他講權術，講人性。末了，卻笑盈盈地說：“你什麼都不需要懂，我懂就夠了。”
    楚煜對他好的沒法了，幾乎縱容了他所有的任性舉動。他拆過楚煜的改造版路虎，攪黃過楚煜的好幾單生意。包括他唯一會做的那道番茄炒蛋，最不喜歡番茄的男人麵不改色地吃了好多，還彎著眼睛，誇他手藝不錯。
    他喜歡男人不可一世的樣子。喜歡他的狂傲，喜歡他的強大。喜歡他邪邪笑著的慵懶樣子和隻對自己另眼相待的溫柔。
    人生最好的那幾年，陪在他身邊的是楚煜，也隻能是楚煜。
    後來的後來，記憶都模糊了。他忘了那些像無聲電影一樣的血腥，忘了楚家動亂時候男人的霸道殘忍，還有那句“肄儀為位，塵埃落定”的古怪由來。
    卻獨獨記住了他的好。
    習慣一旦養成了十九年，就很難再戒掉了。那個人織了一層網，強逼著他往裏跳。從七歲到二十六歲，鎖死了他最刻骨銘心的十幾年。
    夢境戛然而止。儀塵睜開眼，眼神空洞迷茫，像是沒有情感波動的無機質玻璃。
    緩了好大一會兒，他轉了轉脖子，看向背對著他，坐在硬木椅子上利用光腦不知道處理什麼文件的芋頭。
    他就那麼直直地看著，沒有什麼表情。誰也不知道他想了點什麼，直到男人轉過頭來，儀塵彎了彎唇角，削尖的下巴一半藏在棉被裏。
    “芋頭，早安。”儀塵眨了眨眼睛，隨即一雙黑亮眸子眯成了月牙。
    男人微愣，忙放下光腦把桌邊配好的藥劑給儀塵拿過去。
    “感覺怎麼樣？”男人生硬地摸了摸儀塵的頭，因著不經常照顧人，這動作看著有些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