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吱……”
    空氣悶熱潮濕，鼻間全是莫名的黴味兒。
    尋秋陽猛地睜開眼睛，頓時疼得蜷起身體。
    痛，全身都痛，好像被人撥皮拆骨了似的。冷汗順著鬢角簌簌滑落，隱沒在灰黃的稻草中。他皺起眉頭，試圖集中注意力。
    高牆鐵壁，碩鼠滿地，再加上束縛雙手的鎖鏈，如果他的揣測沒有錯，自己應該是在傳說中的牢獄裏。
    牢獄啊。
    真是可笑，偷竊者沒進來，他這個失主倒是被關進來了。
    尋秋陽定了定神，試圖活動右手，右臂已經整個失去知覺，隻形狀扭曲地耷拉在地上。尋秋陽苦笑，還好失去了知覺，否則定會叫他痛死過去。
    鐵門外的椅子上坐著一絡腮胡子，膀大腰圓，看穿著應該是看管牢獄的差爺。
    尋秋陽清了清嗓子，發出來的聲音嘶啞得變了調，“官爺。”
    絡腮胡子抬起眼瞼瞄了他一眼，隨即又閉上眼假寐。
    尋秋陽繼續道：“這位官爺，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出去。”
    “出去？”絡腮胡子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你想出去？”
    “是，我被關進來，孩子一定很擔心，所以我想跟您打聽打聽，看什麼時候能離開。”
    尋秋陽說得非常誠懇，可絡腮胡子卻絲毫不受感動，甚至還不緊不慢地換了個姿勢，睨著他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殺人犯還想離開？嗬嗬。”
    “殺人犯？”尋秋陽有些聽不明白，“您說我是殺人犯？”
    “還不承認？殺人越貨，以命償命。小子，你犯這事兒啊，是要砍頭的。”
    尋秋陽掙紮著坐起來，單手抓著冰冷的鐵柵欄，急切地澄清自己，“可是我沒有越貨，我也沒有殺人！搶東西的是張超和禿毛！”
    “嘖！看你這謊話說的。”絡腮胡子輕蔑地看了他一眼，“你說搶東西的是禿毛？人現在可躺在棺材裏，怎麼搶你東西？”
    “什麼？”尋秋陽的心忽然涼了半截，“他怎麼可能……死了？當時他明明還活著……”
    “哧。屍體是張超送過來的，人家就指控你見物心喜殺人越貨呢。嘖嘖嘖，我是沒想明白，你到底是用了什麼玩意兒才能把那人弄成那樣兒？整張臉都變成了篩子，腦漿流了一地。”想起那畫麵，絡腮胡子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尋秋陽定定地抓著鐵欄杆，目光遊離。
    禿毛是怎麼死的他確實不清楚，但他敢肯定絕對不是他殺死的！
    可事發之時便隻有他、冬冬、張超和禿毛在，禿毛已經死了，冬冬不足以成為證人，張超怕是巴不得他趕緊死吧，還有誰能夠為他證明清白？
    早知道懷璧其罪，卻沒想到是要他以生命為代價。
    他忽然脫力地靠在鐵門上，如果他隻能像絡腮胡子所說的以命償命，那麼誰來照顧冬冬？
    冬冬……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平安到達淩府？他在路上有沒有受傷？張超會不會去找他麻煩？他會不會因為爸爸就要死了傷心地大哭？
    尋秋陽痛苦地閉上眼睛。
    冬冬就是他的一切。他一直努力地想要做個好爸爸，努力地想讓冬冬過上好生活，卻沒想到這些想法都將成為奢望。
    “嗒、嗒、嗒……”
    有人進來了？！
    尋秋陽抹了抹濕潤的眼眶，扭頭往外看，兩個身穿製服的中年男人走進來，他們跟絡腮胡子交談了兩句，絡腮胡子點點頭，隨即掏出鑰匙，打開尋秋陽麵前的鐵門。
    尋秋陽眼中燃起希望，“請問，請問是要放我出去嗎？”
    兩男人根本沒有理會尋秋陽，一左一右架起他的胳膊，粗暴地將人拖出牢房，尋秋陽一看他們這態度，心頭那點兒期望就已經碎了大半。
    他被押送到斷案衙門上。
    斷案衙門設立在駝鎮，明鏡高懸，巍峨莊嚴。
    圍觀庭審的人還挺多，絕大部分都是看熱鬧的駝鎮居民，隻有少部分是聞訊趕來的百草鄉鄉民。對於這件事情的原委，大家都隻是道聽途說，但經過短短幾個小時的醞釀和發酵，卻已經將尋秋陽傳成了殺人不眨眼的狂魔。
    “這就是那個棄子？”
    “可不，前段時間在百草鄉還很出了陣風頭呢，什麼靈草師？什麼地級靈草？都是假的。”
    “棄子就是棄子，跟他接觸的多準沒好事兒，這不，出人命了吧。”
    “這種人就該死，活在這世界上隻能是禍害！”
    “……”
    堂府之上，斷案老爺正襟危坐，一拍驚堂木，絮絮叨叨的議論聲頓時消磨殆盡。
    “尋秋陽！現有人指控你殺人越貨，可認罪？”
    尋秋陽雙膝跪地，費盡力氣地朝堂上之人深深一鞠躬，“大人明鑒，尋秋陽絕未做過此事。”
    對於尋秋陽的回答，斷案老爺並不感到意外，他跟站在旁邊的侍衛點點頭，那人立馬就將張超帶進來。
    張超看見尋秋陽，原本了無生氣的臉忽然間充斥著憤怒，就要飛撲上去痛打尋秋陽，侍衛眼疾手快將他製服，哪怕是被人架起來，他也拚命掙紮，“尋秋陽，我特麼非得弄死你！”
    “砰！”
    驚堂木陡響。
    張超被震得一顫，忽然“撲通”跪倒在地，聲淚俱下，“大人！請一定要為我的好兄弟主持公道啊！”
    斷案老爺示意他冷靜，“你且將當時情況如實說來，本官自有決斷。”
    “是！”張超匍匐在地，神色無比虔誠，“大人，事情是這樣的。昨日我和禿毛在山裏尋得兩株罕見靈草，當時未攜帶任何工具，隻得約定今日前往山中將其取回。誰能想到今天，就在我和禿毛準備將靈草運回家中時，竟然被尋秋陽攔了下來，說是要我們留下靈草！靈草是我和禿毛二人辛苦尋得，自然不能輕易給他。那尋秋陽膽大包天意欲強搶，我們自然不肯妥協，於是就打了起來。經過我二人合力，本已經將尋秋陽製服，不料尋秋陽還藏有殺招，當時我隻看見一片白芒閃過，我兄弟禿毛就，就，就這麼去了……”
    說到這兒，張超再度失聲痛哭，“可憐我兄弟家的孤兒寡母啊，以後可靠什麼過活？大人，您一定要為我兄弟主持公道。”
    張超的話讓圍觀的群眾備受感動。
    尋秋陽卻忽然笑出聲。
    張超哭聲一斂，回頭瞪著尋秋陽，“殺人狂魔，你笑什麼？”
    “今天算是見識到了，你的演技到底有多好。”
    “你！”張超仿佛受到了極大的羞辱，義憤填膺地瞪著尋秋陽，“你少血口噴人！”
    尋秋陽抬眼看向斷案老爺，再一鞠躬，“大人，尋秋陽也有話要說。”
    張超猛地扭頭看著斷案老爺，目光炯炯。
    斷案老爺跟他有一瞬間的眼神交彙，隨即說道：“尋秋陽，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尋秋陽隻有一點疑惑。按照張超所說，事發當時隻有我、張超和禿毛三人在，如今禿毛已死，誰又能證明殺死禿毛的是我尋秋陽而不是張超？更何況，被他們拿走的靈草本來就是我的！”
    這話一說出來，瞬時間眾人議論紛紛。
    張超臉色大變，“噌”的站起來，手指都要戳到尋秋陽鼻子上了，“少汙蔑他人！”
    “我有沒有汙蔑，你自己最清楚。”
    張超被尋秋陽看得有幾分心虛，可很快又有了底氣。開堂之前，他已經跟斷案老爺勾兌好了，隻要能判尋秋陽死罪，他就會將神仙樹結出的果子無償贈送給斷案老爺一半。至於輿論嘛，誰會頂著得罪他的風險幫助尋秋陽這隻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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