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午飯怎麼行？你受了傷，還得空著肚子走上好幾個小時，這要是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得愧疚死。”說著，憐春扭頭問憐秋，“大少爺用過午膳了？”
    “用了，還問福管家為什麼沒有木耳菜呢。”
    尋秋陽聽見他們的對話，不禁臉上發熱：他家的木耳菜還有這魅力，竟能叫人淩家大少爺惦念呢！若是叫鎮子上的那群人聽見這話，一定會大吃一驚。
    “嘿嘿……啊啊啊啊……疼！好疼！”
    王山羊下手可真狠！
    王山羊在駝鎮小有名氣，有靈草在手，破腦袋這種傷情可不叫嚴重，傷口消毒完畢，又糊了點靈草粉末，再把尋秋陽的腦袋裹了兩圈，“好了！”
    尋秋陽覺得被人醫治的過程挺美妙，哪怕醫生頗為漫不經心。他站在鏡子麵前轉了一圈，為了縫合傷口，額前的頭發剃了大半，再加上一身補丁服，頗有點窮酸潦倒的喜劇感。如果不是五官長得還可以，估計就應該被列入乞丐行列了吧。
    憐春把一吊錢遞給他，“這是木耳菜的90錢。”她又從袖口裏拿出一粒碎銀子，“這是給你的養病錢……”
    尋秋陽回過神來，連忙把那粒碎銀子往憐春懷裏推，“菜錢我可以要，但這碎銀子我可收不得。”
    “怎麼收不得？你要是不收，晚上我都睡不著覺。”
    “我是說真的。”尋秋陽指著自己腦門，“我不是都說了嗎？這跟你實在沒什麼關係，就是個意外。再說，你不是幫我請了醫生嗎？權當做你已經給了醫藥費了。”
    憐春很是為難，用目光向憐秋求救。
    尋秋陽見她像是還不放心，於是小聲說：“這樣吧。請問……”
    “叫我憐春就好。”
    “憐春，喔，我是尋秋陽。那個……你識字嗎？”
    “識字？”話題轉換太快，憐春有點反應不過來。
    尋秋陽尷尬地撓撓臉頰，說：“我失憶了，也不曉得以前識不識字，反正現在是不識字了。我家孩子冬冬，特聰明，很好學，就是找不到識字的人……”
    憐春恍然大悟，“你想給冬冬找個老師？”
    “對。不過我現在沒錢，請不起老師，可是又不想耽誤冬冬學東西，所以……”
    憐春想了想，“我的文化程度雖然不高，但常用字還是認得全的。不過我們這些做丫鬟的可不是時時都有空……”
    憐秋說：“淩府的丫鬟都識字，要不下次你來的時候，把冬冬也帶來，我們幾個輪流教他就是，也省得你這麼擔心。”
    “好！太好了！謝謝你們，謝謝！”
    “不過冬冬的活動範圍隻能在側門附近，千萬別去正院，那兒是大少爺住的地方，怕饒了大少爺清靜。”
    “明白明白。”
    最終，尋秋陽拿著他的90個錢以及憐春私藏的小點心回到百草鄉。
    等他好不容易走回去，太陽都落山了，鑽出樹林，隔著老遠就能瞧見一小不點兒坐在山坡上。心裏瞬間湧起一陣感動，渾身的疲乏都在一瞬間消失殆盡，他鼓足中氣喊了一聲“冬冬”，小家夥立刻彈起來，飛一樣衝下來撲到他懷裏。
    “爸爸！爸爸！冬冬等了好久！”
    尋秋陽被撲得踉蹌了兩步，待他定住身形，立馬彎腰在小家夥額頭上親了一口，“冬冬真乖真聽話！爸爸有驚喜要給你！”
    “驚喜？！什麼是驚喜？！”
    “就是好東西！”
    冬冬特別期待地看著他，大眼睛水亮，一眨不眨。
    尋秋陽從背簍裏拿出一塊打著蝴蝶結的漂亮方巾。冬冬的注意力立刻就被方巾吸引了。
    尋秋陽一點點打開方巾，露出裏麵形狀漂亮的梅花形糕點，冬冬踮起腳尖聳著鼻尖聞了一下，馬上驚喜地叫出聲，“爸爸！好香！”
    尋秋陽刮了一下他的鼻梁，“喏，特地給你帶回來的。”說著，他拿了塊糕點放在冬冬的掌心裏，冬冬特別專注地盯著糕點，聞了又聞，看了又看，好半晌才戀戀不舍地抬起頭，說：“爸爸先吃。”
    尋秋陽摸摸他的腦袋，“爸爸早就吃過了，肚子裏全是一堆糊糊，甜死了。這些都留給冬冬吃。”
    冬冬想了想，說：“那今天先吃一個，剩下的明天和後天吃。”
    “隨你高興。”
    父子兩手牽手走上山頂。
    尋秋陽把糕點擱在木床上，隨後就去廚房裏找吃的；冬冬則乖乖守在糕點前，一點點地舔著吃。
    用稀飯填飽肚子，尋秋陽回到屋子裏，瞧見冬冬正認認真真舔手心兒，於是笑著握住小家夥的手腕，“手都變成甜的了？”
    冬冬點點頭，饜足地說：“爸爸，這是什麼呀？真好吃。”
    “呃……”其實尋秋陽也不知道這東西叫什麼，想了想，便說：“大概是餅之類的。”
    “為什麼跟我們平時吃的餅不一樣呢？”
    “這個……因為它裏麵放了很多很多糖。”
    “喔。”冬冬似懂非懂地瞅著剩下的兩塊糕點。
    尋秋陽見他眼饞，於是摸摸他的腦袋，說：“沒關係，喜歡吃就吃吧。後天爸爸帶你去淩府，那兒的姐姐們能教你識字。”
    “識字？！”冬冬的注意力瞬間就被轉移了，他驚喜地瞪大眼睛，兩條漂亮的小眉毛拔得高高的，“爸爸，冬冬能識字了嗎？！”
    “是。爸爸已經跟淩府的姐姐們說好了。不過冬冬一定要答應爸爸幾件事。”
    冬冬歪著腦袋。
    尋秋陽說：“首先，淩府特別特別大……”
    “比百草鄉還大嗎？”
    “呃……大概比百草鄉還大吧。所以，冬冬一定要乖乖聽姐姐們的話，千萬不能到處亂跑。要是冬冬走丟了，爸爸可是會很傷心很傷心的。”
    “冬冬不要爸爸傷心，冬冬不會走丟的。”
    “冬冬乖。”尋秋陽摸摸他的腦袋，“其次，就是咱們不能隨便碰淩府的東西，不管是桌子、椅子還是水杯、瓷碗，那兒的東西可跟咱們家的不一樣，每一樣都特別值錢。要是弄壞一個，把爸爸賣了都賠不起。”
    冬冬被嚇住了，猛地摟住尋秋陽，“冬冬不會碰的。”
    “最後就是，不能隨便吃淩府的食物。”
    “大人們給的呢？”
    “如果大人們非要請你吃，那你就吃吧，不過一定要記得說謝謝。”
    “非要？”
    “就是一定。”
    “冬冬知道了。”
    父子兩約法三章，之後便甜甜蜜蜜睡覺了。
    尋秋陽這一覺，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睜開眼睛朝房間裏看了一圈，冬冬不在。他支起身體坐起來，哎喲，腰酸腿疼的。揉著自己的小腿，他不禁有些擔心，像他這樣的成年人都有些吃不消來回的路程，冬冬一個小孩子能扛得住嗎？
    尋秋陽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然後一瘸一拐挪出房間，喊了聲冬冬，隻聽見脆蹦蹦的童音從廚房裏傳來，緊接著就看見冬冬從門外探出半個腦袋，歡喜地說：“爸爸！你醒啦！”
    “在幹什麼呢？”尋秋陽走過去。
    “煮稀飯。”
    “喲嗬，我兒子還會煮稀飯了？”尋秋陽覺得特新鮮，緊走幾步鑽進廚房，往鍋裏一瞧，“還不錯嗎！我兒子就是厲害！”他照著冬冬的臉頰親了兩下，又在他的額頭親了一下，笑著坐在門檻上，“得，爸爸就等著冬冬的稀飯！”
    冬冬特別有幹勁地說：“馬上就好了！”
    尋秋陽點點頭，目光漸漸轉移到菜園子。
    有了遮陽棚，木耳菜的長勢更好了，有些藤蔓甚至順著支架爬到了棚麵上，綠油油的葉片在太陽下泛著光，青翠可愛。
    視線轉移到空置的小塊土地上，也不曉得那兩顆靈草種子怎麼樣了，這已經是栽下的第四天。這麼想著，他幹脆起身走到遮陽棚下，還沒蹲下，就看見破土而出的兩點小小的嫩黃色。
    這是……
    發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