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攤主是個典型的迂腐書呆子，不過眼神倒是挺好，乍一瞧見是他，嚇得臉蛋兒煞白，接連倒退四五步。
    尋秋陽挑眉。至於嗎？他又不是洪水猛獸。
    心裏暗道沒趣，尋秋陽正準備離開，沒想到這時那個瘦猴一樣的書呆子竟然嘀咕了一句，“沒錢就別瞎看。”
    尋秋陽扯扯嘴，想起剛剛被他揣進兜裏的90個錢，頓覺底氣十足。他將邁出去的一隻腳收回來，幹脆蹲在攤位上，隨手拿起一本薄薄的小人書，問：“多少錢？”
    那書呆子咬咬牙，碎了一句，“多少錢都不賣給你！”
    “嗬。”尋秋陽樂了，抬眼看著書呆子，右手伸到錢兜裏，摸索了半天，從裏麵掏出一個錢，重重地放在攤位上，“這本書，我買了！”
    書呆子被他的聲音嚇得一愣，兩眼瞅著可憐巴巴的一枚銅板，憋了好半晌才說：“不，不夠！”
    “嗬嗬。”尋秋陽可不管那麼多，直接抓起小人書塞進懷裏。
    書呆子頓時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指著他，“你你你……”說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話也沒蹦出來。
    尋秋陽無賴聳肩，“這本書已經被我摸過了，你還敢要？就不怕沾上黴運？”
    書呆子瞪著他手裏的書，氣得渾身發抖。
    尋秋陽瞅著他白裏透紅的臉，並不想就這麼算了。
    自從醒來之後，他遇到的各種鄙夷已經快要達到他所能忍耐的上限，平日裏忍氣吞聲也就算了，可今天他剛剛賺了90個錢，這個書呆子憑什麼還要看不起他！
    就當是書呆子倒黴！合該遇上他！
    尋秋陽咧咧嘴，揪著書用力地在自己懷裏搓了幾下，然後吊著眼角將它扔回攤位。
    小人書“啪”地砸在其他書本上，書呆子頓時急了。
    “你！你……”
    書呆子急得團團轉，好不容易從旁邊折了根樹枝，將尋秋陽摸過的那本書，連同被挨到過的其他幾本全都戳了出去。
    尋秋陽則慢條斯理地撿起來，攏共五本，“既然你非要送，那我就勉為其難收下了。感謝。”說完，他將書放進背簍裏，哼著小曲離開。
    書呆子看著他揚長而去的背影，瞬時間意識到自己被坑了，要是擱平時，他準會衝上去理論兩句，可這回的對象是棄子尋秋陽，他隻能恨恨地跺了跺腳，繼而認命地坐回原位，繼續守著他的小攤位。
    下午一點過，尋秋陽終於回到山裏，還沒來得及喘氣，就聽見山頂上傳來特別響亮的一聲“爸爸！”
    緊接著冬冬呼啦啦衝下山，帶起一陣飛沙。
    尋秋陽緊張地不行，連忙忍住疲憊迎上去。
    冬冬像顆炮彈似的撞進他懷裏，張開胳膊抱住他的腰，小臉埋在他腰間磨了又磨，這才抬起頭，興致勃勃地問：“爸爸，可以去淩府嗎？”
    “乖，咱們先回去，爸爸慢慢給你說。”
    “嗯！”
    父子兩回到小房。
    冬冬特別懂事地給尋秋陽端了碗涼白開。
    尋秋陽一口氣喝幹，把冬冬抱到自己大腿上，握著他的小手，說：“這一回去集市，有兩個大收獲。”
    冬冬仰著小臉特別專注地聽著。
    “首先，爸爸已經跟淩府的人說好了，以後直接將菜送到淩府去。”
    冬冬非常興奮地歡呼了一聲，“這樣爸爸就不會遇到壞人了。”
    尋秋陽親了親他的額頭，接著說：“至於這第二個收貨麼……”他故意賣了個關子，然後猛地從背簍裏掏出五本小人書。
    “啊！”冬冬拿過來一看，立馬驚喜地蹦了兩下。
    尋秋陽忙抱穩他。
    “爸爸，這是書嗎？！這是書嗎？”冬冬興奮地問。
    尋秋陽點頭，承諾道：“等爸爸賺了錢，就送你去教書先生那兒識字。到時候這些小人書上的內容，冬冬都能看得明白。”
    “爸爸太好了！冬冬愛你！”冬冬伸長脖子嘟起嘴巴，尋秋陽配合地低下頭，讓小家夥在他臉上啾了一下。
    冬冬小心翼翼地打開書頁，跟尋秋陽一起看。
    小人書做工非常粗糙，邊角處都已經磨損了，估計是二手，不過冬冬顯然不會在意這些。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書中的黑白插畫，搖頭晃腦，潤紅的嘴巴開開合合，念咒似的瞎嘀咕。
    見冬冬這麼喜歡，尋秋陽暗道：他一定盡早創造條件讓冬冬識字。
    冬冬有了書，也就不再纏著尋秋陽了。
    尋秋陽把小家夥放在床上，叫他自己翻書玩兒，他則去廚房裏把早上的稀粥舀出來，三下五除二喝幹，喝完之後，休息幾分鍾，把碗和鍋洗了，頂著烈日走進院子，觀察昨天栽下的兩粒種子。
    翻新的土壤顏色比周圍的要深一些，不過表麵的水分已經明顯蒸發。
    天氣果然太大了。
    尋秋陽抬頭看看棚子，棚子搭了一大半，就差頂部的茅草。這會兒溫度太高，他還是暫且休息一下，等太陽下山了再把茅草蓋上。
    尋秋陽回到屋子裏，脫了鞋躺在木床上。
    冬冬自覺滾到角落裏，眨巴著明亮的大眼睛，“爸爸，睡覺覺麼？”
    尋秋陽摸摸他的臉頰，“嗯。有點困，先睡一會兒。”
    “爸爸乖乖睡覺，冬冬不吵。”
    “嗯，冬冬乖。”
    等尋秋陽再睜開眼睛，冬冬正抱著書本躺在他身邊，睡得甜甜的。
    他往窗戶外看了一眼，陽光已經變成了橘紅色，嗬，一覺醒來，太陽都落山了，果然是太疲憊了吧？
    尋秋陽躡手躡腳地下床，穿上鞋子走出去。
    他站在屋簷下稍稍緩了一會兒，隨後扛起堆在角落裏的茅草，有順序地鋪在棚頂的支架上。
    等冬冬睡眼惺忪地抱著小人書走出來，遮陽棚已經完工。遮陽棚架設的並不高，大概也就2米，覆蓋了整個小院子。對於剛剛一米出頭的冬冬來說，可真算得上龐然大物了！
    小家夥盯著巨大的遮陽棚看了好幾秒，忽然上了發條似地興奮地跑下來，“爸爸！你好厲害！”
    尋秋陽被這聲音嚇了一大跳，回頭自然而然地接住冬冬，“以後咱們家的蔬菜就不會被太陽光曬得沒精打采了。”
    “爸爸好聰明！”
    “冬冬的爸爸怎麼能不聰明？”
    父子兩摟一起嬉笑了好一陣，尋秋陽這才拍拍冬冬的背，說：“去摘點木耳菜，晚上咱們還喝粥。”
    “嗯！”
    夜色降臨。
    尋秋陽躺在木床上，看冬冬一本正經地翻看小人書。
    尋秋陽不認識小人書上的字，哪怕是很簡單的，也不認識。他在想自己之所以不認識這些字，是因為失憶，還是因為他在失憶之前本來就不識字？
    糾結來糾結去，他幹脆翻身摟住冬冬的小短腿兒，小家夥以為爸爸在跟他玩兒，立馬放下書本縮下來，有樣學樣地想要抱尋秋陽的腿。可是尋秋陽的腿對於他來說太粗了，折騰半天沒抱住，自己倒是先笑了起來。
    聽見冬冬無憂無慮的笑聲，尋秋陽心底那點兒不快也消失得一幹二淨。他鬆開冬冬的小腿，問：“後天爸爸一個人去淩府，冬冬先留在家裏好不好？”
    冬冬一下子不樂意了，睜著烏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尋秋陽，什麼話都沒說，可是眼神兒裏的意思卻表達得相當明確：爸爸為什麼不讓冬冬一起去？
    “冬冬聽話。”尋秋陽摸摸他的臉頰，“那地方特別遠，爸爸還不確定能不能順利找到呢。如果不能順利找到，就得花費很長很長的時間在路上，爸爸不舍得冬冬跟著受罪，知道嗎？”
    冬冬抿了抿小嘴巴，“冬冬不怕的……”
    “再說，爸爸讓冬冬待在家裏，也不是沒有事情做呀。”
    冬冬抬起眼瞼瞅著他，濃密的睫毛眨呀眨，小扇子似的撓得人心癢癢。
    “冬冬在家裏，可以幫爸爸看家，隻有這樣爸爸才能放心地去淩府。”
    冬冬的態度有些鬆動了。
    尋秋陽再接再厲，“爸爸保證，下次去淩府一定帶上冬冬。”
    “爸爸不能騙冬冬。”
    “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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