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 【五十五】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510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這是一個難得的趕集好天氣,不冷不熱,走幾步路也不會流汗,人群喧鬧,但賣的人多,買的人少。渙長回帶著他東走走西走走,買了一堆原料食材,打算這幾天給墨鴉開個小灶,仲秋,吃鱸魚的好時候,渙長回不會放過。鱸魚在這裏也難買,但是滎炎身邊是什麼新鮮食材或者幹貨都可以找到的。渙長回今早給墨鴉做的水晶蝦餃的蝦,就是從滎炎那裏拿的,說起廚藝,渙長回都是跟著滎炎學的,要是不分門別類,在某種意義下,滎炎算是小墨鴉的師祖。
師徒兩人奇跡般脫去了黑袍,著了一套款式一樣的棕色係衣袍,柔和了周身的氣勢。
“墨鴉你還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渙長回看了看買下來的所有東西,其實也沒買多少,四個人……是六個人吃差不多了。
墨鴉搖搖頭,倒是問了他師父,得到否定答案,兩人便決定打道回府。
林葉飄搖,隨風不定,沙語疊疊,絲絲入耳,正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渙長回動了動手指,忽然抱起墨鴉閃身進入一個小巷,緊緊靠著巷壁,墨鴉反應過來,調淺了呼吸。一個微不可察的黑點出現在墨鴉剛剛走的位置,墨鴉也許看不見,但是渙長回看得清楚,那是寸長的發絲,斜入地麵至少有半尺。
想把墨鴉至於如此死地的,除了墨宿,便沒有誰了。渙長回神色不變,卻已無可奈何。
就這樣過了一會兒,渙長回忽然帶著墨鴉消失在集市中。紫色瑩光的鴳羽粉碎擋路的樹葉樹枝,呼嘯而來。渙長回揚起整朵暗夜幽冥抵住圍攻而來的紫羽,花瓣瞬間一層層加深,最終在最後一層削完了鴳羽的力道。一切的東西都已經交給墨鴉提著,隻在這瞬息之間,渙長回就用花瓣和紫墨鴳羽在墨鴉周圍已經布下了萬變的陣法,保護墨鴉。
紫羽還未完全被截住時,燃著火舌的紫羽同樣演出了陣法,困向兩人。紫墨飛旋,褐色的光芒從中心散開,帶著紫色的複雜紋路,強大的氣勢壓迫與摧毀力碎了百十米的樹木,揚起了漫天的沙土碎屑,有些蒙蔽人的眼睛。
墨鴉站在渙長回的旁邊,沒有受到任何壓迫與傷害,僅是看著,就已覺得他師父的厲害,隻是這在暗處的敵人是誰,竟然讓師父展示出這樣的實力,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師父這樣的實力,有些震撼。
一個微小的暗影倏然消失,又突然出現在墨鴉的耳邊,渙長回將墨鴉拉到自己的懷裏,揮袖擋去,卻沒有扇飛墨宿,隻見暗影突然變大,一雙妖美白皙的手順勢握上了渙長回的手臂,欲意將整個人向肩後甩去,十指微動。渙長回穩住身體,陣法爆發,交錯的花枝刺向墨宿。墨宿幾個閃身,手卻沒有放開,巨大的羽翅包圍了三個人。
重心突落,墨宿紫色的眼眸一閃,退開十丈,黑色的漩渦驟消,劇痛從手臂上傳來,懷裏的墨鴉突然低哼出聲,鮮血溢出在淺棕色的外衣上尤為醒目。
墨鴉看清了墨宿,這個妖美卻有清冷的奇怪的女人。
“墨鴉!”渙長回見此立刻向他嘴裏彈進他的嘴裏。竟然無視了他布置的陣法,這樣下去,再過幾招一切都完了。
渙長回以身擋住墨鴉,用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墨宿停下自己的身形,差一點就洞穿渙長回的身體,不管是不是會對他真正有傷害,她都不能賭。
趁著這個空擋,渙長回極快地對墨鴉說道:“抱緊我的身體,千萬不要看任何東西。”紫鴳的流光攢動,墨鴉隻覺自己五感失常,一個回答的字更是說不出來。
強大的壓迫終於真正顯現,渙長回與暗夜幽冥同化,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身體,所有被封住的東西在這一刻解開。淺紫色透明的屏障也在這一刻包圍住了戰場。
“好久不見你這個樣子了。”墨宿笑道。
“你們總是執著這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冰冷醇厚的聲音淌出,即使低了墨宿幾階,氣勢卻不低。
墨宿輕笑一聲,一把長劍祭出,直對墨鴉。渙長回一截小指寬三尺長的幽冥花藤枝握於手間。
抬眸間,肅殺萬千。
“他對你就這麼重要?到了現在也不願放棄?”墨宿著眼打落渙長回的花藤枝,劍尖刺入渙長回咽喉上的皮膚,劍上的血混著那絲鮮血滾進黑袍,暗上加暗。
“那你又為何不放棄?”渙長回被傷及幾處要害,力量使用過多,此刻已是很容易被墨宿禁錮,縱然早知道這樣不過多掙紮片刻,也願如此去做。
他賭過墨宿不會讓他死,因為墨玹君出了問題,伴隨紫鴳一族的詛咒,是他現在唯一可以利用的籌碼。
墨宿不願多話,抬起一劍刺向墨鴉。隱藏的黑暗裂縫驟然崩塌,墨宿眼瞳一陣緊縮。三人深陷虛空,渙長回傾盡最後的力氣,借著暗夜幽冥的時空之力,護住兩人,穿梭向未知的方向。
懷中的墨鴉安靜地緊緊地抱住渙長回的腰,泛白的指節與緊蹙的眉頭顯出了他的不安。
這是個未知的變數,就算是死,你我也分開不了。
原諒我。渙長回蒼白的手指點在墨鴉的眉心間,無力的滑了下去,閉上了早已黯淡無光的雙眸。
月寂林空,悄然退去,最終天亮,也隻看得見一片白霧。霧色流動,葉上的水珠終於不願意呆在狹窄的葉尖上,順著葉脈打了一個滾,落了下來,散碎在墨鴉露出來的脖子上。
墨鴉輕微一縮,睜開了眼睛,眼前黑白分割,待看清,原來是衣袍……師父的衣袍。
這是……怎麼了?
墨鴉想起身來,卻發現雙手被壓在師父的腰下,徹底麻了。使勁抽出來,等有知覺的時候,並沒有多久,但是墨鴉卻感覺過了很久,這一段時間裏,他也想清楚了自己昏之前的記憶。
想到記憶裏那個女人的強大,想到那黑的一瞬間,墨鴉突然心悸的摸摸渙長回的衣袍,冷硬,到也能揉碎開來——這是渙長回幹涸的血跡,他師父受了很重的傷,露出來的皮膚雖然沒有血跡,但是墨鴉知道衣服包裹的地方鮮血塗了很厚的一層。
墨鴉撫著蒼白堅毅但即使昏迷著也讓人覺得冰冷的臉龐,不錯,這不是他所熟悉的師父的容貌,卻令他更為熟悉。
為什麼不讓我看見你不想讓我看見的事情?
你和她有什麼仇什麼怨?
你為什麼又會變成這樣?
似有好多話語哽在咽喉,墨鴉忍不住顫抖著身體,指尖的觸碰冰寒刺骨,這個人,昏迷的人,已經沒有了心跳,沒有了脈搏,沒有了呼吸。
還有什麼可以說的……緊緊抱住師父,鹹濕的淚一滴一滴潤濕勾勒著紫紅血管的脖頸。
你隻是我師父,我隻是你徒弟,為什要如此拚命?為什麼!
我們……不是殺手麼?
安靜的森林除了樹葉的聲音,便隻有墨鴉低聲的啜泣。費力解開渙長回繁複的衣袍,裏麵的軀體傷口一處比一處深,一處比一處碎爛,殘敗不堪。
渙長回最後能用的時空之力,事實上在虛空的風暴與亂流中,隻能完完整整地保護墨鴉一人。
就算是死,你我也分開不了。
就算是我死,你也在我身邊,活著陪我最後一程。
到時候,不要被我嚇到了,我的……
渙長回閉上無神的雙眼,靈魂歸元,滎炎透過時空的呼喊,似乎也在漸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