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耳邊似乎傳來一聲清啼，墨鴉緩緩睜開眼睛，淺藍色的清晨，樹葉割碎著，痕跡隨風劃動，卻終不見痕跡的蹤影。林間的鳥兒早已飛躍樹枝間，一聲和著一聲鳴唱，在墨鴉的心間，忽感一陣安寧。
    另一枝椏上祁兮夜已經不見了蹤影。墨鴉躍然而起，葉尖輕壓，墨鴉的雙眸定在正在極目遠眺的背影上。
    祁兮夜轉頭，笑道：“小墨鴉，你醒啦。我們是先去吃些東西，還是直接回去？”祁兮夜在等著看黎明，但東方這會兒隻是泛著魚白，沒有絢麗的橙霞，這卻是最適合祁兮夜的時刻，他有時候跳脫，也喜歡這般安靜，要是再有個人就更好了，祁兮夜暗自想道。
    “直接走吧，或許正好趕上今天的早飯。”墨鴉估了估天色，說道。
    “好。”祁兮夜先行動身，瞬間已至數丈之外。墨鴉立刻跟上去，流轉著體內略微呆滯的內力，祁兮夜也沒有走多快，墨鴉也才堪堪與他相隔半米。
    墨鴉與祁兮夜踩著一線天色，輕輕一點青楓枝葉，身影便消失於前。四季輪回，楓葉也隨之輪回，一林青楓，蒼茫悠遠。
    傳信的鸚鵡咕嚕咕嚕的跟在閑步的渙長回身後，喉嚨間的聲音似乎傳達著焦急與不滿，卻也不敢叫得太大聲更不敢再次傳達姬無夜催促的口令，一鳥臉的憋屈感。
    渙長回忽然停下腳步，一道冷冽的目光就打在鸚鵡的身上，鸚鵡一個寒噤，心肝一緊，忽然頓住撲飛著的翅膀，在渙長回的眼中宛如定在了空中，收回目光，渙長回繼續慢悠悠的朝著將軍府走去，時辰還早著，嗯，他想先吃碗餛飩。
    那一瞬間無形的威壓壓迫著鸚鵡的心神，想要膜拜的念頭立刻竄上大腦，不過幸好，鸚鵡敢在自己摔在地上之前回過神，挽救了自己脆弱的生命。要是可以，它想淚奔！！大人怎麼那麼可怕！！
    比將軍還可怕！！
    還是之前的那家餛飩鋪子，即使是清晨人也坐了不少，濃鬱的香味襲擊的來往人的大腦，渙長回不管啄住他衣角想讓他離開的鸚鵡，直接坐了下來，招呼小二上碗餛飩。
    餛飩鮮香四溢，湯色濃而不膩，渙長回拿起瓷勺，輕輕舀起一個半剔透的餛飩。
    “啊？師父不在？”墨鴉剛趕回來，正是趕上了早飯時刻，剛要去小屋叫來師父的身影，卻因為祁桉凰的話停了下來。
    “是啊，他出去了。他說這次姬無夜有任務安排，可能十天半月都回不來。而且，小墨鴉，”祁桉凰笑道，“長回還說了，在他沒有回來之前，你不可以離開楓林一步。”
    “為什麼？”墨鴉奇怪，以前師父是從不限製自己的自由的，這次是怎麼了。
    “沒有為什麼，小墨鴉快來吃飯。”清輝擺放好碗，緊緊挨著祁兮夜坐下，朝著目測有一大堆疑問的墨鴉招招手，過來吃飯。
    墨鴉依言過來坐下，雖然這樣他並不覺得有什麼難受，但是他還是想明白師父的用心。
    “咳，其實小墨鴉不用想太多，渙哥哥也許隻是想任務回來就能夠看到你哦~~”清輝眨了眨眼睛，開始吃起飯。
    什麼意思？這次的任務……？墨鴉看向清輝：“師父有說過是什麼任務嗎？”
    清輝搖搖頭，咽下一口微甜的小米粥。
    “小墨鴉別擔心，長回師父又不是第一次出任務了，要知道他的實力可在我們之上呢。”祁兮夜說道。
    墨鴉也隻有什麼都不想，端起碗吃著今天的早飯，還有他那條魚，今天是清蒸的。
    “我怎麼不知道你的速度這麼慢。”姬無夜語氣不怎麼好，坐在背椅上，目光不善的盯著從門口從容不迫又帶著疏離氣息的男人。枯桑立在旁邊待命，感覺到氣息，也朝著男人看去，時隔三年，這人還是一身黑底金紋袍，枯桑心底輕笑，不愧從一開始就有足夠膽子的人。
    渙長回一言不發的站到了姬無夜的另一邊，一隻脫力的鸚鵡遲遲搖晃著身體飛近，落在為鳥做的一麵籠上。
    枯桑看了兩眼才確定那隻鳥真的是鸚鵡，天地間用鸚鵡作傳信使的，尤其在殺手間，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真有趣，枯桑輕笑，不知上次我去楓林的事，渙長回有沒有知道。
    “將軍有何任務？”渙長回問道。
    “邊疆魏國來犯，陛下要求領兵反抗，這次你們二人隨我去。”姬無夜起身，手裏拿著兵符，既然兩個人都已經到齊，三萬精兵也已整裝待發，越早走，魏國攻下的城池就越少，到時候收複更容易。
    去軍營的路上，除了姬無夜鞭馬加程，兩位殺手都已隱匿人間，絲毫不落姬無夜一步。
    姬無夜手持兵符，號令三軍啟程，街道夾迎，韓王也親自相送，直至軍隊的尾影都不在視線之內，才轉身回去。這次侵犯邊疆魏國，與往日的有所不同，韓王擔心的回望了一眼，不知這一役能否成功。這，可是幾代人的江山啊。
    渙長回尾隨在大軍之後，看著戰馬掀起的煙塵，眼裏默暗，又要好久才能回去了。枯桑笑吟吟的在渙長回的身邊晃蕩，那模樣就像未長大想要與人嬉戲的孩子。渙長回早就知道這個枯桑一直在注意自己了，說起來，在姬無夜的四大殺手當中，他唯一不熟悉的便是枯桑了，暗暗打量了枯桑一眼，發現自己猜不透他想幹嘛，渙長回也就不再管了。
    枯桑看了渙長回的側臉一會兒，忽而眨了眨眼睛，笑了出來。
    “長回？”枯桑叫道，可惜沒人理他。
    “渙長回？”枯桑又叫了一次，但是渙長回依舊麵癱著臉，一點表情都沒有。
    “長回哥哥~~”低沉的聲音帶著清脆，像要破蛹的蝴蝶，振翅欲飛。
    渙長回在心裏惡寒了一下，好歹枯桑這個人已經弱冠，還偽裝成小夜那般的天真年少，殺手不都是冷漠無情的麼，為什麼到了姬無夜這裏就這麼多奇葩。
    “長回哥哥~~”枯桑又叫了一聲，還往渙長回的身邊靠了靠，“長回哥哥~~你看我們都認識好久了，卻從來都沒說過話，我們交流一下怎麼樣~~”
    渙長回麵色不顯的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你想說什麼就快些說。”
    枯桑一臉奸計得逞的樣子眯著眼笑了笑，又靠近了渙長回幾分，才弱弱地開口：“長回哥哥，我雖然殺過人，但是這是我第一次上戰場，我有些害怕。”
    “你是殺手，上戰場也是殺人，還有，你已經弱冠了吧，別那麼幼稚。”渙長回冷冷的看了一眼裝腔的枯桑，提速到了大軍之前。
    枯桑看著渙長回黑色的背影，低聲說道：“可是我明年才弱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