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鴉急急地咽下最後一口早餐，便趕緊跳下了懸崖。
    祁兮夜被他火急火燎的動作嗆了一口清粥，不上不下，難受的要死。清輝無奈的替他順著氣，祁桉凰的嘴角終於漾開一絲溫柔的笑意。
    “師父，小墨鴉這是怎麼了？”祁兮夜順了氣，有些驚奇的問道。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墨鴉如此匆忙的神色，似乎，他還看到了墨鴉眼中難掩的興奮。
    “吃完飯，你自己下去看看便知道了。”祁桉凰賣了個關子，引得祁兮夜焉了不少。
    墨鴉足尖點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穩住身形，借著一根綠藤滑了下去，速度太快，手心泛著紅色，墨鴉卻不覺得有任何感覺。
    霧色渺茫，河麵猶如升騰了一般，墨鴉尋出紫色花兒，朝著瀑布奔去。那被隱藏在霧中的事物，在他眼前一層一層的剝開，瀑布水聲轟鳴，潭邊人的衣袍若隱若現。
    墨鴉一頓，隨即衝了過去。
    佇立已久的渙長回知道是墨鴉，轉身便穩穩接住飛撲而來的人影。
    “師父！”墨鴉抬頭，一雙墨眸緊緊地，仔細地看著今天早辰嚇了他一跳的人。
    渙長回一笑，說道：“那麼急幹什麼。”
    “當然是來找師父你啊。”墨鴉答道。今天早晨他朦朧醒來時，天色已經清涼，卻忽然發現一直躺在身邊的還常會不見了，心下便是一驚，若不是枕上的那張紙條，那熟悉的清冷字跡，他絕對衝回出去不計一切的找人。當他看到紙上內容的時候，簡直是欣喜若狂，這才急忙解決了早餐，來瀑布邊找渙長回了。
    今天是墨鴉醒後的第三天，渙長回安靜的睡顏於他來說，，竟莫名的又有了患得患失之感。墨鴉每晚都用身體緊緊抱住渙長回，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師父冰寒的身體，如若不是渙長回輕淺的呼吸，墨鴉有些不敢想象後果。
    想到此，墨鴉趕緊握住渙長回的手，很是溫暖。墨鴉看著渙長回有些擔心的問道：“師父，為什麼這幾天你的身體那麼冰寒，一直回不了溫？”
    渙長回揉揉墨鴉的頭，說道：“可能是體質原因吧。”
    “哦。既然這樣，那可以改善嗎？”墨鴉問道，一般體質問題都是可以通過草藥來調理的。
    “不能。”渙長回簡單幹脆的回答道，“這幾天輕功有沒有落下，我們要開始訓練了。”
    “哦。”墨鴉回應道，剛才他還想說些什麼，聽了渙長回的話也隻好把它們憋在肚子裏。
    渙長回拉著墨鴉到以前他們經常訓練的地方，這會兒他倒是不急著訓練墨鴉了，而是將墨鴉帶著散了一會兒步，當是消食了。
    紫色小花的顏色暗了些，但是花朵卻更為鮮嫩，在綠色的淺草上星星點點，隨風招搖。
    其他人到崖底時自然是看到了渙長回，都一窩蜂似的圍了上去，祁桉凰第一眼便知道，自己的猜想是真的。幾個人都在問東問西，小小的尨觴依舊一言不發，一雙水眸流著光彩看著渙長回。渙長回挑了幾個問題回答，摸了摸尨觴的頭，便將他們打發走了。
    祁桉凰離渙長回幾步遠，在渙長回抬頭時朝他一笑，眼底多日來的擔憂與害怕瞬間便消散。渙長回回笑了過去，對於祁桉凰的心情，他是明白一些的。
    等人都散完，渙長回才開始磨牙的訓練。墨鴉發現他的師父有些不一樣了，他的身體裏有一股力量在渙長回的牽引下遊走，他便忽然有一股輕飄飄的感覺，這讓他的速度瞬間提升了很多。雖然這股力量很小，但是假以時日必能讓他身輕如燕。
    墨鴉有些興奮，一雙墨眸帶著期待看著渙長回的眼睛，問道：“師父，我突然感覺身體裏多出來了一股力量，這是什麼啊？”
    渙長回一笑：“那是內力。”一墨鴉的情況大概是還要花上些時間才能摸索得到，如今是自己做了一回引子。
    “我、我有內力了？！”墨鴉不確定的想法立刻被證實了，倒有些緩不過來。
    “嗯，下麵我會教你如何掌握它。”渙長回揉揉墨鴉的腦袋，看樣子墨鴉一直很期待這個呢。
    “嗯！”
    的確，墨鴉他早就開始羨慕擁有內力的祁兮夜，他都快趕不上他了。自從一年前祁兮夜摸索到了內力，並激發了出來，他們便很少有時間在一起訓練了。
    渙長回握著墨鴉的手，教他如何運走這些內力。很多次墨鴉連牽引都做不到，好不容易能牽引一些了，確實沒堅持多久，內力便四下散開，難尋蹤影，弄得墨鴉手足無措。
    渙長回笑著安慰他，畢竟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到了掌燈時分，墨鴉也從那股興奮勁兒裏冷靜了下來。
    吃過晚飯，其他人都回房了。
    墨鴉盤坐在楓樹根上，細心地洗著渙長回柔軟的長發。墨色的發絲繞過指尖，墨鴉輕輕按揉著渙長回的頭，溫熱的感覺蒸騰著他，在這初春時節感覺尤為舒服。
    金沙照映著兩人，在靜靜流淌著溫暖。
    渙長回眼帶笑意的看著認真模樣的墨鴉，他那白皙稚氣的臉泛著紅潤，煞是好看。墨鴉的眼眸帶著些水汽，似乎朦朧，卻通透到了渙長回的心底，輕輕沾染上他一角回憶。
    “墨鴉，你怎麼這麼可愛？”渙長回無意問道，他想起墨鴉很小很小的時候，那雙澄澈明亮的墨眸裏倒映著他的身影。
    “啊？呃……”墨鴉被他師父突如其來的問題弄的有些無措，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渙長回低笑一聲，便閉上了眼睛，向下沉了沉，溫暖的水流讓他有些沉迷，而渙長回最喜歡的，便是溫暖的東西。
    樹梢輕輕劃過月牙，葉尖撓笑了它。
    渙長回抱住墨鴉，兩人躺在床上相對無話。
    渙長回忽然開口問道：“墨鴉，如果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一生生活在楓林，永不外出，一是一生都可以隨處浪跡，但是能回到楓林的次數幾乎會沒有了，你會選擇前麵的，還是後麵的？”
    墨鴉抬眸看著渙長回，但是這樣逆著月光的渙長回，是讓他看不清表情的。這個問題讓他感到奇怪，略微想了想，他完全不知道要怎麼選擇，似乎哪一種都是讓他喜歡的。
    兩者之間，好壞參半。
    “……不知道，大概……大概師父在哪裏，我就會在哪裏吧。”墨鴉猶豫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我想一直生活在這裏，不踏入外界半步呢？”渙長回又問道。
    “啊？”墨鴉愣了一下，以師父的性格，的確是傾向前者的。如果是一直生活在楓林，一次也不出去，墨鴉想到，這樣師父也是不會感到厭煩的吧。心間泛起一縷奇異之感，舍棄楓林，竟是讓他做不到這個，舍棄外界？自己卻有一種逃脫楓林的感覺，為什麼？墨鴉不自覺的拽緊渙長回的一點衣角，有些感覺，他一直解不出來。
    墨鴉的動作雖然很小，但渙長回又如何察覺不到，闔上雙眸，抿了抿唇，渙長回突然收緊手臂，將下巴擱在墨鴉的發頂，輕聲說道：“睡吧。”
    “……嗯”墨鴉埋在渙長回的胸口，回抱著他。楓林，抑或說外界，究竟與他有何幹係，自己，不過是一個人。
    這裏的蟲鳴聲一直未曾消散，隻是被瀑布的水聲衝擊開了。一息歎息換做溫熱的氣流，拂過了誰的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