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漸漸遠離了街市的喧囂，田間的阡陌就顯得冷清多了。下午，山麓間陽光輕灑，肅影斑駁，幾人的身影在此逗留，風攜起了他們的輕笑聲。
    墨鴉猜測如今的白鳳也已有八個多月大了，小孩子長得還是挺快的，沉沉的重量在墨鴉的手臂間如此真實。白鳳這兩三天經過墨鴉與沐茵的引導，他也能完整的說出些句子來了。墨鴉一直思考著一個問題，沐茵和小白鳳都生活在農家，能讀上些經文的可能性已經很小了，若是要學習，也就隻有自己能夠教導些了，隻是他大部分的時間要在楓林裏度過，不知會有多少機會。
    小白鳳撐在兩人的手上，努力的嚐試在地上站穩，小孩子的用力墨鴉很清楚的感覺到了，他與沐茵都不知道小孩子多大了可以走路，但是眼前的小白鳳自己要求這樣，也隻能暫時滿足一下這個可愛的孩子。
    小白鳳用盡全身力氣想要站穩，但是打顫的雙腿不給他放開兩人手的機會。小白鳳的小臉皺了起來，在幾經猶豫偶，還是決定要放開一個人的手。
    有了這個想法之後，白鳳的身體也開始輕微顫抖了，畢竟是小孩子，還是能預感到摔在地上的痛苦。
    “小鳳兒，沒事的，相信自己能夠做到的。”墨鴉用另一隻手摸摸白鳳柔軟的藍色帶著銀光的頭發，溫柔的鼓勵道。
    “小鳳兒加油！”
    “……嗯……”濃重的鼻音斷斷續續的被白鳳哼了出來。很不確定的感覺。
    在重重呼吸了一口氣之後，白鳳趕緊放開一隻手，一種失重之感馬上竄上他的大腦，雙眼也跟著馬上擊斃上了，似乎即將要摔得全身疼痛。
    “啊！”
    “小鳳兒！”
    白鳳的確摔了，把他自己下了一大跳，不過，感覺倒是沒有那麼疼。一陣略微急促的跳動聲在他緊貼著的耳邊響起，白鳳意識到自己並沒有摔在地上。
    是墨鴉哥哥及時抱住了他。墨鴉其實也早就準備好接住他了。
    “哥哥……”
    “嗯，不用怕，哥哥在這裏，你不會摔倒的。”墨鴉抱住白鳳，果然現在讓白鳳嚐試站穩走路操之過急了麼。
    “墨鴉，小鳳兒沒事吧！？”剛剛不僅白鳳被嚇到了，沐茵也被嚇到了。
    “沒事兒。”墨鴉說道，“小鳳兒，你還想試試麼？”
    白鳳看了墨鴉好一會兒，沒有回答，但是兩隻眼睛已經有些水色了。
    “要不，我們還是回去了吧小鳳兒。”沐茵嚐試著說道，現在學習這些，對於白鳳來說是很困難的，要不是有墨鴉在，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可愛的小鳳兒摔在地上。雖然這樣小鳳兒不會哭，但是她的心揪著疼。
    小白鳳依舊沒有立刻給出回答，三個人都沉默，墨鴉笑著看著白鳳，再試一次也是可以的。
    小白鳳看著墨鴉，最終點下了頭。這一次一定會做到的。
    下午，晴方正好，積雪不化，反射著金色與霞白的光暈，在這山麓小道上，白鳳正一次次堅持著。
    透明的河水粼粼波光，盛勢不減，這河一年四季都是這樣，水不增不減，到了夜晚則如一片金沙，將本要熟睡的龍躍魚驚醒，像是神聖的召喚，瀑布下的他們會更加奮不顧身的向上飛躍而去，但能真正抵達這條寬泛的河的魚，幾乎沒有，有時候他們反而會因此耗盡自己所有的力量，化為泡沫，消失不見，不會有任何痕跡。
    渙長回佇立在老楓樹龐大的根係上，看著流過他雙腳的冰冷的河水，那裏麵，並沒有什麼可以看的東西。
    這會兒其他人要麼去其他地方訓練了，要麼就是去玩兒了，現在，小屋周圍就隻有他一個。
    渙長回縱身一躍，穿透了河麵，消失不見，隻有河麵的波浪還在泛起。
    河的下麵竟然是黑暗的一片，而不是像在岸邊所看到的那樣，到了夜晚，這虛無的渺渺中也會被金色流沙注滿。但是黑暗對於渙長回來說，沒有覺得任何的視覺障礙，他腳下是水晶質般的隔離，渙長回低頭，暗灰色的倒影很清楚。
    渙長回按著記憶，在這一片黑暗中行走，找到一處有光的地方，就是他的終點，自然，這裏他已經走過幾次，路線還是比較的熟悉，一刻鍾的時間，茫茫黑霧般的東西輕湧，絲絲縷縷竟有些纏在了渙長回的身上。
    悶抑眩暈的感覺也立馬衝擊向渙長回的靈魂，一股相斥的力量隨上來粉碎了它。渙長回沒有管這些，毫無顧忌的走了進去。盡頭，眼前的盡是銀色的符文，暗紫色的光芒聚集在渙長回的雙手，按在了符文之上。
    白光散布在這個私人地界，幾座古殿散落，小亭，花草與湖泊交錯，清香襲向渙長回，氣息繚繞在他的鼻尖不散去。
    渙長回穿過這一切，直接來到了最後麵的密林山丘上。
    密密匝匝的樹木橫斷小路，獨獨丘頂是一處濕潤，卻荒涼的地方，但是也不是特別荒涼，能在這一處生長的，隻有一些小草，而中間，便是寸草不生。
    唯一能在中間生長的，隻有一株銀色矮小的灌木，結著幾顆紅色的果子。渙長回摘下它們，身後的動靜也停住了。渙長回轉身，這個人一頭銀發，是這裏的主人，同時，也是一條為數不多的銀血龍魚，龍奚覃。
    “你來了又不告訴我。”龍奚覃看了看渙長回手中的果子，說道，“小心下次不讓你摘了。”
    這個紅色的果子對靈魂有著極大的好處，是這些同等功效的藥草中的上等佳品。
    “好，下次一定告訴你。”渙長回收好果子，應道。
    “要來喝杯銀血茶麼？”
    “這茶就不能換一個名字麼，聽著像在喝你的血一樣。”
    “希望你喝我的血呢。這茶的名字又不是我取的，嗬嗬。”
    “也是。”
    兩人一起到了一座常聚的小亭，杯盞裏茶煙正裊。
    “啪嗒！”一本帛書從青年的手中突然落下，青年閉了閉眼睛，微弱的燭焰被風舞動，似要熄滅，黑暗的書閣裏安靜如斯。
    在靜立了一會兒之後，青年才將帛書撿了起來，放回原來的地方。
    燭焰終得熄滅，黑暗的書閣一片死寂。有很多年，這裏無再有他人踏足過。書閣之外佳人侯立，襯著明媚風景，卻無人看上一眼。
    青年出來的那一刻，遠處的葉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