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
    譚筱出了房間，看了看大廳的擺設，像是二三十年前的物件，聽著樓上不斷傳來的謾罵聲，突然想到：難道是我穿越到了秦雪小時候生活著的易水樓了？
    正想叫住佟天商量下眼前的情景，卻瞅見那家夥已經貓著腰悄悄上了樓。這家夥真是冒失。譚筱埋怨了一聲，就準備隨著佟天上樓。
    剛上台階，就聽見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糟了，這有人從正門進來，還不剛好看到我倆。譚筱正要喊佟天小心，那人已經開了門，走了進來。
    “周太太，你在幹什麼？”一個中年男子徑直走過譚筱身邊，上了樓。
    嗯，沒看見我嗎？譚筱愣住了，看著那男人倒下，一個女人從房裏衝了出來舉刀要砍佟天。譚筱跑上樓，想要幫佟天一把，卻發現自己根本抓不住任何東西，在這個空間中仿佛是空氣一般的存在。隻能眼睜睜看著佟天被一個男人用鐵鍬把砸到在地。
    譚筱奔到佟天身邊，想要扶起他，手卻使不上力；想要叫他，卻發不出聲音。
    “這人是誰？”那個握著鐵鍬的男人問到。
    “不知道從哪來的，他一直躲在門後麵，看到了這些。搞不好是誰家的親戚，來串門的，活該他倒黴。一會拉出去埋了算了。”周太太答道。
    “最毒婦人心，你可真夠狠的。”
    “行了吧，秦強。想想你的目的就讓我作嘔。你要不是有把柄被我抓住了，會肯幫我？”
    “可你真用得著殺了這一樓的人嗎？”秦強問到。
    “這樓裏的人沒一個無辜的，明明大家都知道他作了多麼惡心的事，卻每一個人肯幫我殺他。不是說送公安局，就是說離婚算了。我老公和一男的好上這事要是傳出去，我還怎麼做人。這些人沒一個替我考慮，既然擋了我的路就去死吧。”周太太惡狠狠地說。
    “我去院子裏挖個坑。”
    “等等。大白天的你在院子裏挖大坑，不是引人注意嘛。”
    “你的意思？”
    “樓梯旁不是有個房間，先堆那去。反正這一樓的人都在這了，晚上再搬出去。”
    秦強低頭想了想，“那就這樣吧。”秦強和周太上了樓，開始一具具往下搬運屍體。整棟樓裏不多會都充斥著一股血腥的味道，血順著樓梯往下流。
    突然，從屍堆裏伸出了一隻手，死死抓住秦強的褲腿，“秦叔叔，救救我。”
    “這還有一個沒死的？”秦強大聲喊道。
    “秦叔叔，你救救我吧。我的傷不重，我來幫你，隻要你們饒了我，我絕不會說出去的。”
    “這不是郭家的小子嗎？算了，我老公的事就是他媽告訴我的，要不然我還蒙在鼓裏呢。你把他扔一邊去，死不了就讓他活。”周太太看了眼說道。
    周太太進了小屋看了一眼，“把那床搬開，下麵挖個洞，把屍體埋下去。他兩個不是愛在這快活嗎，就讓他死在這。”
    二人合力把床挪開，秦強開始挖洞，聽得“哢嚓”一聲，“這下麵好像埋著什麼？”
    “挖出來看看。”
    秦強剖出土，剛才挖到的竟是一截白骨。繼續深挖下去，挖出了兩具白骨。一具四肢斷裂，一具頸椎斷了。
    “看來我們還有前輩呢。”周太太滿不在乎地調笑道。
    秦強轉向周太太，高高舉起了鐵鍬，對準周太太的頭就砸了下去。
    “你要幹什麼？”周太太反應快，轉身一躲。
    “我不知道，我的手不聽使喚了。”秦強再次舉起鐵鍬，要殺周太太。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幫我忙，我就把我女兒小雪送給你做養女，隨你怎麼做，我絕對不會管的。”周太太一邊慌張逃跑一邊說道。
    “小雪？是啊，你死了小雪就成我的了。我當然會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昨天我就已經嚐試了，滋味不錯啊。”秦強仿佛受到了什麼啟發，從剛才的慌張不安一下變得凶狠起來。
    周太太被秦強逼到了死角，正要開口說話，就看見兩隻枯瘦的手正緊握住秦強的手腕，狠狠地用力砸了下來，一下接著一下。
    秦強看著已經成了一灘爛泥的周太太，不屑地哼了一聲。轉身出了門，把大廳的屍體往小屋裏搬，一具具往床下的坑塞。
    埋完後，秦強扶著鐵鍬心想：這坑看起來不深，沒想到能裝這麼多人。又想起剛才著了魔似的殺了周太太，瞅了瞅擱在一旁的兩具白骨，略一沉思，一鐵鍬拍了下去，把兩具白骨砸得粉碎。
    “哼，我就不行這世上還真有鬼了。”秦強吐了口吐沫，出去找了幾塊木板，將房間的窗戶釘死。
    譚筱一直在旁怔怔地看著事情的發生，小樓如今已成了人間地獄，到處都是血，似乎還可以聽到一聲聲慘叫。
    譚筱看到秦強出了易水樓，剛才那兩具屍體中會不會有一個是李依雲的，佟天不是說過找到李依雲的屍體就可以知道真相，也許就可以救佟天了。
    譚筱忍著惡心走進小屋，看見碎了一地的白骨，脫下外衣鋪在地上，試著去撿。譚筱驚訝地發現雖然無法碰觸這裏的任何東西，但收攏過去的屍骨時竟然毫無障礙。
    譚筱一邊幹一邊尋思道：這怎麼會有兩具屍骨，李依雲的情人不是已經埋在空房了嗎？如果一具是李依雲，那另一個是誰呢？不管了，死馬當活馬醫吧，先放到空房去再說。
    譚筱抱起了白骨，剛到樓梯口，就聽見一個怯怯的聲音：“叔叔，你要抱著我去哪呢？”隨即感到有人抱住了他的腿。
    譚筱往下一看，隻見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梳著兩條小辮，仰著臉看著她。這是當年的秦雪嗎？
    “你就是小雪嗎？”譚筱問道。
    小女孩輕輕搖了搖頭。
    “那你是誰？你在這幹什麼？這裏很危險，快躲起來。”
    “這是我的家啊，叔叔你抱著我，我能去哪呢？”小女孩答道。
    我抱著你？譚筱聽了這話，低頭看了看自己懷中的白骨，又看了看小女孩。這才注意到小女孩的臉白得滲人，黑色的瞳孔毫無光彩。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這是你？那和你在一起的人是誰？”
    “是我媽媽。”
    “那你媽媽現在在哪？”
    “媽媽剛才跟著那個凶惡的叔叔出去了。叔叔你要帶我去哪呢？”
    “我，我想我是認錯人了。我把你帶回房間好不好？”
    “好啊。我帶你去。”
    譚筱感到有股力量牽著自己往上走，“你的房間不是在樓梯那嘛？”
    “那是媽媽的房間，我的房間在樓上。”小女孩答道。
    譚筱被拉扯著到了畫房門口，“就是這裏了，叔叔你進去啊。”
    譚筱戰戰兢兢地把白骨放到地下，問道：“小朋友，你知道怎麼樣才可以離開這裏嗎？”
    小女孩沒有回答，反而指著牆上那幅畫說：“叔叔你看，那是我和我媽媽的畫像。”
    譚筱看著牆上掛著的那幅本來是小樓的風景畫，上麵濺上了血液。血液慢慢從畫上留下，原來的風景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穿著淡黃色旗袍的女子懷裏抱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恬淡地笑著，一臉幸福。
    畫上的鮮血似乎流不盡，譚筱仔細看才發現，那血液根本不是濺上去的，而是從畫上留下來的。
    “叔叔，你也到畫裏來好不好？這樣你就可以和我們一起待在小樓了。”小女孩拉扯著譚筱向畫裏走去。
    “不，我不能去。”譚筱奮力掙脫小女孩的拉扯，往畫房外逃，就在到門口時，畫房的門“怦”一下重重關上了。
    譚筱用力撞門，卻感到自己的背上越來越重，“叔叔，要出去了嗎？”
    譚筱停住了，這時他感到那個小女孩正趴在他背上和他說話。
    為什麼，為什麼秦強砸碎了你們的屍骨，你們不去找他，而要來找我？
    小女孩的手覆上了譚筱的眼睛，輕輕哼起了歌“找朋友，找朋友，找到一個好朋友。。。”
    譚筱感到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眼皮越來越沉重，就這樣也不錯，也許睡一覺醒來，會發現大家都活還著。
    “譚筱！譚筱！你在裏麵嗎？”
    佟天？！
    譚筱猛得反應過來，是佟天的聲音，他沒死？“佟天，我在這。”
    門被從外麵撞開了，佟天衝了進來，“譚筱，你還好吧？”
    “我沒事。你呢？”
    “我隻是被打昏了，剛才從死人堆裏爬出來。”
    “我們好像來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易水樓。”
    “不管這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如果有危險，我都會帶你離開。我們走。”
    譚筱一邊裝作聊天，一邊給佟天使眼色，瞥了瞥自己身後，又看了看地上的白骨。
    佟天明白了譚筱的處境，迅速地點燃了火柴，扔向了被衣服包著的白骨。
    “哇啊啊。”小女孩傳來慘叫，“你們欺負我，你們和爸爸一樣壞。”
    “快走。”二人離開了畫房。剛準備下樓，就聽見樓下傳來鑰匙插進大門的聲音。譚筱拉著佟天進了紅房，關上了門。
    二人靠著門，一動不動，聽著樓下“咚咚咚”的一陣忙亂。
    “聽著像是在砌牆。”譚筱小聲說道。
    佟天突然問道：“你確定我們是在二十多年前的易水樓嗎？”
    “怎麼了？”
    佟天沒回答，隻是指了指房頂。
    譚筱抬頭，看見從房梁上吊著兩個人，像破布娃娃一樣垂著，不是別人，正是林飛和郭成。
    幾乎在譚筱發現的同時，樓下傳來了談話聲。
    “我重新裝修了下，你們看看怎麼樣？”
    “嗯，樓上你是怎麼布置的？上去看看吧。”
    “有什麼好看的，又不是第一次來。”
    譚筱和佟天兩人麵麵相覷，這熟悉的聲音，這談話的兩男一女不會是。。。。
    “我下去看看，你去其它兩間房看看。秦強當年能逃出去，現在我們也能。”佟天說完就出了紅房。
    “佟天小心。”
    樓下傳來了佟天的聲音，“林飛，郭成，秦雪，你們怎麼在這？”
    “你小子來的這麼早啊。”
    一切又重新開始了嗎？譚筱根據聲音判斷四人已經進了客廳，出了紅房。
    走廊的布置已經恢複了熟悉的樣子，血跡已經消失不見。譚筱推開空房的門，裏麵幹幹淨淨，房裏的床上隆起了厚厚一堆。譚筱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掀開了被子。
    裏麵竟然躺著的是秦雪，隻是沒施脂粉，紅紅的臉頰，看上去正在熟睡。譚筱伸手去探探鼻息，感覺不到呼吸，碰觸臉頰，隻有冰冷。譚筱拉開被子，眼前的景象讓他差點慘叫出來，被子下的身軀正在腐爛，身上的衣服已經爛成碎片，可以看見白色的蛆在上麵蠕動。
    不管遇見什麼都不要慌亂，關鍵是離開這裏。譚筱自我安慰道，把被子蓋了回去，轉身出了空房，來到畫房。
    畫房裏掛著的那幅畫已經恢複到第一次看見的樣子，畫著小樓的風景。譚筱取下畫仔細看了看，發現畫框後麵的夾扣處夾著一疊紙。
    譚筱取下紙，對著昏暗的光線看了起來，這是一封信。
    後來者：
    如果你發現了這封信，說明你在這易水樓已經發生了什麼事。我在這裏住了三年，每天晚上都能聽見小女孩嬉鬧的聲音，吵得人不得安寧。起先以為是小雪，後來才覺得那聲音是從這間房裏發出的，從牆上的這幅肖像畫中。
    畫上的人像是易水樓建造者的妻子和繼女。這個女人嫁進來時，帶著與前夫生的女兒。在小樓的生活美好的像做夢，然而過了不久，女孩卻生了病，帶去看醫生才知道，這麼小的孩子竟然得了女人的病。醫生告訴她，這小孩受過虐待。
    女人逼問女孩，小孩這才哭著說出繼父對她做的事情。女人盛怒下，要殺丈夫，卻反被丈夫扯斷了手腳，鎖在了樓梯底部的儲藏室裏。一日一日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聽著女兒的慘叫，整日哭喊。終於有一天，那間小屋再也沒有傳來女人的聲音，丈夫打開門一看，女人竟然消失了。
    三天後，丈夫被發現吊死在了大廳裏。那個小女孩也不知所蹤。
    這易水樓後來幾經轉賣，這段往事卻被永遠的埋藏了下去。
    如今，昔日的怨靈又出來作祟了。隔壁又傳來吵鬧的聲音，我覺得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見相同的聲音，感受到相同的場景，我覺得似乎有什麼災難將要降臨。我不想再經曆一次了，燒了易水樓，離開這裏。
    信到這裏結束了，如果二十多年前的人也曾經曆過相同情形的上演，那麼秦強是怎麼逃出去的？殺了現實中的凶手嗎？去樓梯底部的小屋看看。
    譚筱拿著信，出了畫房。踮腳下了樓，來到樓梯底部，一寸寸牆壁摸過去，終於摸到了類似小門的痕跡。
    “譚筱，你怎麼現在才來啊。就等你了。你幹什麼呢？”林飛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譚筱一驚，轉身一看林飛正站在自己身後，譚筱隻得起身寒暄，之後發生的一切就像自己那天到達小樓時一摸一樣。
    “沒什麼，就是我上次來時有東西落在樓梯那的小屋了，你封死了嗎？”譚筱問道。
    “沒有，隻是貼了層牆紙，你等一下。上次裝修好像還留下些工具，我去給你找。”不一會，林飛拿來把錘頭遞給譚筱。
    譚筱接過錘頭，順著痕跡砸了下去，露出了門洞。譚筱拿著手電，爬了進去，隻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
    “怎麼樣，找到了嗎？”林飛問道。
    譚筱微微一笑，“林飛，你知道你已經死了嗎？”隨即手起錘落，林飛倒地。
    “怎麼回事？”郭成聞聲出來，譚筱一錘砸過去，血濺一身。
    提著錘頭進了客廳，佟天和秦雪一臉詫異地看著他。譚筱殺了秦雪。轉眼間，這小樓又隻剩了佟天和譚筱。
    “你看見了對不對？你看見了他們的屍體？”譚筱冷冷地問道。
    “是的，我看見了。”佟天走了過去，將譚筱手中的錘頭奪了過來，扔在了地下。
    譚筱把在畫房找到的信，遞給佟天，“殺了現實中的凶手，我們就可以出去。他們既然都已經死了，我們隻有殺了輪回的這些人，再燒了這小樓，就可以離開了。”
    “你就沒有想過我可能也是凶手嗎？”佟天問道。
    “試試看能不能出去，不就知道了。”譚筱笑著說。
    二人在小樓四處點火後，推開大門，這次真的離開了易水樓。
    佟天開著車，不時看看熟睡中的譚筱。易水樓沒了，一切都過去了。沒人知道，當年林飛殺秦雪的時候，我看見了。秦雪的屍體是我搬回秦宅的。樓梯底部小屋的秘密，我早知道了。我們三人連手逼著秦強把股份轉讓給了我們，如今兩人已死，錢都是我的了。選擇易水樓，找譚筱幫忙果然是正確的
    譚筱靠在座位上，並未睡著，心裏感到一陣悲涼。剛才在小屋裏看到了已經開始腐爛的自己，這解釋了一切。現在想想，自己怎麼會一直沒有想到呢。那日我想比是從樓上跌了下去吧。隻要起了殺意，就不會有生者。剛才在空房看到的女人，想必就是李依雲了吧，她引著我們找到了真相。
    隨即，譚筱又想到：我們既然能出來，誰知道以後會怎麼樣？睜眼看了看身邊的佟天，好不容易再次遇到，怎麼可能會再次錯過。
    譚筱握住佟天的手，佟天扭過頭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