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子睡熟後，我躺在陪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小穎，我不知道她是否生病後，有沒有我這樣的叔叔管她，還是躺在那間黑漆漆的屋子裏自然恢複。我沒有見過這麼落後的地方，也沒有接觸過如此“可憐”的人。我最最最苦的經曆也隻是在飯店做服務員的那段時間，去工地做鋼筋工，賣盒飯。可我憑借自己雙手勞動掙錢，活得有尊嚴些。回想著狗蛋兒的眼神，態度和行為。我感到一陣陣的心酸。農民靠天吃飯，年景不好就得挨餓，更別談掙錢了。一個走路都不利索的人還要種地供小穎讀書。我想象不出小穎的學費要經過老師的多少次督促，同學們多少異樣目光的指指點點。我也理解了她畢業照上那張憂愁的臉。我深愛著她，也是那麼想要保護她，可她卻一點機會也不給我。愛一個人很難，愛一個你不該愛的人更難吧！我就這樣安慰著自己，不知不覺我就睡著了。早晨是護士叫醒了我，醫生查看了妮子的傷口後，又給掛了幾支吊瓶，醫生告訴我一些妮子要忌口的東西後，我出去吃了早餐，給妮子買了份蛋湯油條。差不多九點半的時候，狗蛋兒，翠花和龍龍來到了病房，帶了一布袋兒油餅，還有一大飲料筒水。狗蛋兒一見我就從身上掏出一摞錢，除了有一張一百的以外，都是零碎錢。
    “你先把這些收下，俺知道還差不少，現在俺家就剩這麼多，等俺賣了豬和糧就還你。”
    “不用不用……給妮子留著讀書用吧！”
    “這怎麼使得呢？求求你就收下吧！要不俺心裏過意不去。”
    “沒什麼的，你們還招待我去你們家吃飯呢！”
    “那不值幾個錢的。”狗蛋兒不好意思地說。
    “真不用的，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就多幫我照顧照顧薛爺爺就行了。”
    “你放心，俺以後把他當俺親爹照顧。你吃飯了嗎？我帶了好多油餅呢！”
    “我吃過了，和妮子一塊兒吃的油條，和你這差不多。”
    “妮子，俺不是不讓你吃叔叔的東西嗎？你咋這麼不聽話呢？”
    “狗蛋兒，別怪她，是我讓她吃的，都一天了，怎麼能不吃飯呢？行了，我看你們也累了，坐那歇會兒吧！”
    不一會兒，龍龍哭著跑到他爸爸身邊了，說要吃香蕉，狗蛋兒就開始罵他，我便給龍龍剝了一根兒，又給他一些零食，水果什麼的，他就不哭不鬧了。後來，狗蛋兒把錢給了翠花，讓她照顧妮子，便準備帶著龍龍回家，龍龍不肯走，硬是被狗蛋兒給拉走了。有翠花照顧，我就想著也該走了，中午出去買了些餃子和炒菜，翠花說什麼也不肯吃，我卻說好半天才和妮子一塊兒吃的。晚上我在附近找了家小旅店住下了，第二天早上起來買了些早點去了醫院，翠花依舊推辭，我硬塞到她手裏就去找醫生了，醫生說沒什麼大礙了，再住幾天，滴些消炎的，回家時帶點藥喝再配上最好的塗抹藥就不會留疤了。我去附近取了些現金交完所有的費用，剩下兩千，我回病房給了翠花，她和她丈夫一樣淳樸，不肯收，還要還我這些。我告訴她這錢是給妮子買營養品和上學用的，不希望妮子長大和她一樣。她沒說話，我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也不知道這話是否傷害到翠花，但我也是為了妮子好，為了他們一家人好。事後，我和她們母女倆道了別。
    “妮子，對不起，叔叔有事就不陪你了。好好聽你媽媽的話，早日康複。”
    “嗯，我好了，幫你一起找二丫姐。”
    “對了，你還得住五天院，錢已經付過了，你要不聽話，出了醫院，錢就白花了，重要的是怕你好不利索。知道嗎？”
    “好的，我知道了，叔叔放心吧！”
    “叔叔走了，再見！”
    “俺去送送你吧！”
    “不用了，你陪妮子吧！多給妮子買些營養品和水果，讓她多喝熱水，要不然上火就不利於恢複了。”
    “謝謝你，俺真不知道說啥好了。”
    “別客氣，好好照顧妮子，走了，再見！”
    就這樣，我離開了醫院，從銀行取了點錢就趕往汽車站，在汽車上我思考著該往哪裏去。我真的不知道哪裏去找了，我感覺自己的人生一下子陷入了一片迷茫，找不到方向，我感覺自己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我撥通了家裏的電話，可好幾次都無人接聽。想著老媽出去了？心情無比沮喪，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看著車窗外，走過的樹林，田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我的人生卻沒有安穩的一幕。我感覺自己好累，好困，好想找個枕頭，什麼也不去想，睡上一覺，後來竟然真的睡著了，隻是沒有枕頭，而是車座。售票員把我叫醒了，說到終點站了。下車，我打的去飛機場，買了回家的票。其實準確地說，應該是回窩吧！因為我感覺自己已經沒有家了，在我看來，沒有親人的家已經不算是家了。在飛機上，我想著自己以後的日子，除了酒吧，什麼也想不起來。或許還有貓吧！悅悅給了我絕望的傷痛，也給了我新生的希望，而這中間的維係就是那隻貓。沒想到我失去一切的時候，還能擁有這最後的希望，或許這根本就算不上希望，隻是我自己安慰自己吧！想想不禁為自己的幼稚感覺好笑，仿佛自己是個孤獨的小醜，站在孤獨的舞台上，麵對沒有觀眾的觀眾席，還要盡情地表演，或許這就是自己的悲哀吧！
    下飛機後，已經晚上九點多了，我沒有回家，也沒有去寵物店，而是直接去了酒吧！我一杯一杯地灌著自己，可還是覺得自己清醒得很，隻是感覺胃裏難受得厲害，我一次又一次地去洗手間吐掉，最後實在受不了，就迷迷糊糊地回了家，拿出鑰匙，打開門，屋裏一片漆黑，果然沒有一個人。我開燈後，進了臥室倒頭就睡。早晨，刺眼的陽光弄醒了我，我感覺頭好痛好痛……起床洗澡後才感覺清醒了許多，才在茶幾上發現了一張銀行卡和一封信，是陳娟留給我的。
    誌鵬哥，我真不知道懷著什麼樣的心情給你留這封信，或許一開始我就錯了，因為愛，我買了一張錯誤的船票，上了一艘不屬於自己的船，開啟了一段失敗的航程，可我卻做了一回真實的自己。我以前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愛情，但我相信我愛的人。是你讓我相信了愛情的存在，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想我還是會選擇當初的執著。如果絕望的傷痛可以讓曾經的快樂長久些，我想即使再多我也會毫不猶豫。我曾經以為我的一生會像讀書一樣平淡無奇，程式推進。直到遇見你，才改變了我的想法。也許我很幼稚，也很無知，但我無怨無悔，因為我找到了那個我可以信任的人並愛過了。這段記憶將永遠塵封在我的心底，永遠，永遠——
    最後由衷地祝福你們幸福快樂！
    永遠愛你的
    陳娟
    讀完陳娟的信，我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她絕口不提錢的事，隻是把銀行卡留給了我，這更讓我難受。不管怎麼樣，我還得生活啊！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胡子已經很長了，頭發也亂亂的，我覺得該整理整理自己。我不知道是不是陳慧的坦然和祝福讓我有了自信，但我權且這麼認為著。我刮了刮胡子，出去吃了點東西，又理了發。然後回家打開電腦，往各個廣告公司投了求職簡曆。由於我的工作經驗和業界的一些佳績，我很快就得到了麵試通知。最後我選擇了一條規模較大的公司，他們還算給我麵子，讓我繼續擔任策劃部經理，隻不過是副職，但我已經很開心了，因為我找到了事做。公司生活依然忙碌，而我卻選擇了更加忙碌，不是為了升職，隻是為了讓自己不再思念小穎。後來我接回了那隻貓，它很健康，但對我好像陌生了。對於我的拚命工作，經理和總經理都很賞識，在一次內部會議上作了表揚，可我卻沒有欣喜的感覺。每天上班我都會經過小穎以前工作的那家幼兒園，可是卻再也看不到小穎的點頭微笑和招手問候了。一次公司拉了個大業務，總經理讓我們全力以赴，他對策劃部的工作尤其重要。經理也特別忙，整整忙了一個多月，設計部才和策劃部統一了方案，而經理讓我們把方案改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才終於讓客戶滿意，簽了約。事後，經曆多我的工作能力大加讚賞，並決定讓公司部分優秀員工去K歌，我不想去，盛情難卻，隻好去了。飯桌上，大家互相敬酒，之後就去豪華KTV了，大家貌似憋壞了似的大爆發，我就獨坐在一個角落邊喝酒邊聽他們唱歌，此刻感覺這些歌曲刺耳得很。經理讓我選歌，我好意拒絕了，他問我有沒有女朋友，我作了肯定回答。他笑著說算了，看樣子他想給我介紹，我覺得自己不能再胡來了，如果找不到小穎，倒真想一直就這樣下去，雖然心很累但是踏實。
    一天上午，我正在工作，妮子給我打電話過來，她說她的傷完全好了，也回到了教室。今天學校大掃除，她代表全班同學在小賣部買掃把之類的東西，便給我打了個電話，說了一些感謝之類的話，還問我找到她二丫姐沒，我無奈地沉默了。她說小穎也沒有回村，說如果回來一定轉達我的意思。我告訴她要好好學習，說我一定會找到小穎。就短短幾分鍾，妮子說她買好了東西，該回去了，就撂了電話。經理剛好進來了。
    “小張，給誰打電話呢？女朋友？”
    “沒有，一個小侄女兒。”
    “哦，有你這叔叔真好。中午幫我接下了樂樂吧！她媽媽出差了，我待會兒得去見一個客戶，你不是正好有車嗎？”
    “沒問題！”
    “在欣欣幼兒園，小家夥淘著呢！我已經給薛老師打過電話了。”
    “薛老師？”
    “嗯，她叫薛穎。怎麼？你認識？”
    “認識——不認識。”我差一點說出她是我女朋友，難以抑製自己的激動心情，那個我久久找尋的愛人竟然就在我身邊，我怎麼也想不到，不由得笑自己的愚蠢，也慶幸著上天給自己的這個好消息。
    “那更好，還別說，薛老師人挺好，樂樂回家老誇，我看著也覺得和藹可親的，挺好。”
    “哦，好，我一會兒去接他。”
    “哦，那就拜托你了！”
    “你太客氣了，你去忙吧，我知道了。”
    他一走，我就興奮地開車去了幼兒園，我向幼兒園保安處打聽薛穎。
    保安讓我進去了，說薛老師在上課，待會兒就下課了，讓我先在這等會兒！
    “好的，謝謝！”
    “不客氣，那我有事先忙了。”
    牆上有各個班的老師相片，我一眼就認出了小穎，依然那麼清秀，美麗。我久久他一走我就開著車去了幼兒園，我摁了門鈴，一個老師走了出來。問道：”你找誰？“
    ”薛穎。“
    “哦，薛老師，您進來吧。他正在上課，待會就下課了。您先隨我到辦公室去等他吧！我隨他進了辦公室。
    ”這就是薛老師的辦公室，您就在這兒等他吧！她馬上就下課了。“
    ”哦，謝謝。“
    ”不客氣，那我先忙去了。“
    辦公桌上立著一個折疊相框，裏麵竟然有我的照片，還有小穎的。我不知道我的照片怎麼跑到他這兒來了，但感覺還挺精神的。他依然是那麼美麗，那麼清新。我久久地端詳著這張照片，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龐。
    “請問您找我——”
    我聽到了小穎的聲音，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就在我轉身的刹那，她眼裏滿是驚恐，欣喜和疑慮，甚至是矛盾，我也看不清了。就在她轉身逃離的刹那，我猛地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看著她濕潤的眼睛，我強吻了她。她慢慢閉上了眼睛，就這樣，我吻了她很久很久……，她的眼淚在我的臉頰上滑落。後來，我放開了她，擦幹了他的眼淚，把她緊緊地抱在我懷裏。
    ”不要再離開我了好嗎？我找了你好久，我去了三亞，去了你的老家，可怎麼也找不到你！我真的不知道還去哪兒找你了。所以我就回來了。你知道這些日子，我是怎麼過得嗎？“說著我感覺自己的喉嚨像被鉛堵了似的。
    ”鵬哥，對不起，對不起……”說著她就泣不成聲了。
    就這樣我們一直緊緊抱著彼此，直到情緒都穩定了下來，我對她笑了笑。
    “鵬哥，我——”
    “什麼都不用說。”我撫幹了她臉上的眼淚，拉她到椅子上坐下。握著她的手，仰麵看著她，輕輕對她說：“答應我，不要再離開我了好嗎？”
    她看著我，一下子趴在我的肩上，緊緊抱著我說：“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不一會兒，幾聲咳嗽聲驚醒了我倆。
    “我來拿幾個玩具，你們繼續繼續。”說著就退了出去，還把門給關上了。
    我無奈地笑了笑，小穎也笑了。
    “你真的去我老家了？”
    “當然了，這還有假嗎？我還見你爺爺了。”
    “是嗎，爺爺還好嗎？”
    “還行，就是老抽煙。妮子弄豬食時被開水燙傷了。”
    “真的嗎？嚴重嗎？”她一下子抬起頭，睜大兩隻擔憂的大眼睛問道。
    ”我把她送到醫院了，已經好了，她剛才還給我打電話了。“
    ”她和你說什麼了？“
    ”當然是感謝我了，順便問問我娶到她二丫姐沒有？“
    ”看來你收獲不小啊，連我的小名都知道了。還知道什麼了？”
    ”以後慢慢再告訴你吧，不過今天我可是有任務的，薛老師。“我背靠著辦公桌對她說。
    “您有什麼任務啊？”她有點小小的不屑，也不看我。
    “接孩子。”
    “接孩子？”她滿臉驚疑地看著我問道。
    “對啊！“
    ”對？我們院最小的孩子也四歲了。“
    ”樂樂今年好像五歲了吧！”
    ”樂樂？可他好像不姓張啊？”
    “是啊！我也沒說他姓張啊？他是我們經理的孩子。”
    “你就是替——”
    “對，我就是啊！”
    然後她用那調皮的大眼睛看著我，最後眼珠子一轉，站起來對我說：“張誌鵬，我看你幾天就是來給我搗亂的吧！”
    “好了，好了，你先坐下來聽我說嘛！”
    “說吧，我看你今天怎麼說？”
    “我不在原來那家公司幹了？”
    “為什麼呀？劉偉不是你最要好的哥們兒嗎？“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對不起。“
    ”你說對不起幹嘛啊？和你又沒關係，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事。“
    “陳娟呢？”
    “她可能走了吧。我也不知道了。”
    “對不起。”她內疚地說。
    “好了，什麼都別想了。想補償我的話，以後就乖乖待在我身邊，不許亂跑了。“
    她低下了頭，好像在沉思什麼，什麼話也不說。我看了看表對她說：“好了，聽話，別瞎想了。走吧，樂樂快放學了。“
    ”嗯。“她慢慢站了起來，似乎有些不舍。
    ”中午想吃什麼，我請客。“我問小穎。
    ”隨便吧，你想吃什麼？“小穎說。
    “走吧，那問樂樂吧！”
    “你還管飯呢？”
    “可不是嗎？他媽媽出差了，他爸去見客戶了。“
    ”待會兒，你怎麼和樂樂說呀？“
    ”什麼怎麼說呀？“
    ”我呀？“
    “我就說咱倆以前認識不就好了嗎？”
    我和樂樂簡單做了自我介紹後，我又給他爸打了個電話，確認無誤後，小家夥倒也不認生。直接就問：”叔叔，中午吃什麼呀？要不吃肯德基吧，我請客。“
    ”好吧！不過還是我請客吧！薛老師和我們一起去，你歡不歡迎啊？”
    “真的嗎？當然歡迎了。薛老師爸媽也有事嗎？”
    “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