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著電網和強化圍牆的阻攔，變異體暫時無法突破軍區的防守。能源匱乏的危機情報隻在高級軍官之間公布，並沒有傳達給普通士兵。
    比起被變異體從外部攻破，內部的嘩變更為可怕。
    如果原本還能抵抗五天，一旦士兵的情緒崩潰，恐怕連五天的一半也堅持不到。
    會議室內眾人雖然表情各不相同，但一走出會議室，都保持了波瀾不驚的狀態。
    程關河與韓彬一前一後走著。
    韓彬在先，頭顱高昂著，這個動作總給人以輕蔑的觀感。
    “成都來的。”他忽然開口，盡管沒有回頭，“怕嗎？”
    程關河答：“我們是軍人。”
    “軍人？”韓彬加大了步伐，和程關河拉開了距離，留下一個嘲諷的笑。
    程關河比他慢了半分鍾回到集合地點，第一組的成員都已經四散開來，準備前往各個重點防守地段了。
    “成都來的。”韓彬布置好組內任務後，特意在等程關河，“帶上你的人，走東一到南三。”
    那是一片防禦設施剛完成升級換代的區域。
    韓彬不管第二組作何反應，對著楚賀的方向吹了聲口哨：“還有你，成都來的，你也跟他們一起。”
    第三組的組長，一個憨厚的中年軍人也對著楚賀點了點頭，示意他暫時跟著第二組行動。
    “老黃。”韓彬拍了拍三組組長的肩膀，像是在呼喚一條狗，“走吧。”
    程楚二人沒有反對。不是因為他們怕死，願意呆在最安穩的地方。而是因為他們知道，這是南京，那些人守護了很久，還將繼續守護下去的地方。
    “走吧。”程關河沒有看向楚賀，對著第二組的組員吩咐道。
    王建設也難得沒有上前和他勾肩搭背，反而扛起一挺輕機槍，重重地撞了一下身旁的趙明。
    “大個子。”
    “在。”
    “走著。”
    這一晚，保護區的群眾離開了他們居住數月的棚屋，搬到了軍區的訓練場空地上。情侶之間或許還相互埋怨著，對方是否漏帶了什麼有重要紀念價值的物品。
    同樣的一晚，軍區的軍人來到了他們即將堅守數日乃至更久的崗位，靠著同伴的脊背，相抵而望，不能入眠。
    ※※※
    “自從出了這檔子事，總覺著時間過得特別快。是吧，隊長？”王建設靠著瞭望塔的欄柱，一邊擦槍一邊抱怨，“以前幾年也沒個事，今天盼明天的月亮。現在用不著盼，眨個眼兒，太陽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升起來了。”
    程關河警覺地俯視著塔下圍牆外的變異體，防止著它們的異動。不過自從三隻變異體連續嚐試翻牆被電網攔截之後，它們就安分了不少，大多在原地靜靜站著，偶爾有幾隻走動，但都沒有過激試探的動作。
    王建設向下瞥一眼，呸了一聲：“老子才不怕。”說實話，看著那些齊刷刷仰頭望天的家夥，他的心裏有些瘮的慌。
    “是吧，隊長？”今晚由他和程關河守上半夜，不能睡，又無事可做，隻得纏在隊長嘮嗑。
    連問了兩聲程關河都沒有回話，王建設也察覺到在自討沒趣，搖了搖靠在身邊的趙明，不滿道：“大個子，是吧？”
    趙明本沒睡著，隻是虛虛閉著眼睛，自然聽見了王建設之前的問話，不過裝作不知的樣子讓他又重複了一遍。
    “也許吧。”
    說了半天得到這麼三個字的回複，王建設有些氣結，抱怨道：“老子巴不得它們打上來才好。狠狠抽一頓，讓它們知道什麼叫痛。”
    趙明覺得好笑，嘴角微微揚起。
    “笑啥？”王建設恰巧捕捉到了這個笑容，也靈光一現抓住了笑裏的嘲諷，當下便拽起趙明的衣領，嚷嚷道，“讓你笑老子！還笑！”
    王建設的拳頭還沒落在大個子身上，自個人的後腦勺卻被扇了一巴掌。
    程關河收回手，重新端槍指著塔下，吩咐道：“別吵。”
    訕訕收回手，王建設縮了縮身子，看向倚在另一邊柱旁似乎已經睡著的楚賀。心道，我睡著的時候，別說一個人講話了，哪怕十個人大合唱也吵不醒啊。至於這麼小心嗎。
    被拍了腦袋之後的王建設老實不少，也不再騷擾同伴，學著隊長的樣子偵查起來。不過看了幾分鍾，確實難以克服不適的感覺，隻得收回視線。
    塔下那些目光呆滯的家夥，什麼也不做，隻是抬著頭，愣愣地看著你，偏偏眼神在夜晚也亮的要死，像是一群圍住獵物的狼，先收好了利齒，隻冷冷打量著你，心下盤算著要先撕下哪一塊肥肉。
    下半夜由楚賀和趙明輪值。淩晨兩點的鬧鈴才響了三聲，楚賀便彈身按掉鬧鍾，順便叫醒了趙明。
    趙明也瞬間清醒，兩人草草收拾了一把，提了提精神，各自走在瞭望裝置旁。
    王建設錘了一把趙明的胸，嗓音裏有些困意：“好好幹。”說完便找了個角落，撿起之前趙明蓋過的行軍毯，把自己一卷就睡著了。
    程關河正要重新拿出一張行軍毯，楚賀像是預知到他的舉動似的，隨意道：“蓋我的。多收拾一份，麻煩。”
    程關河沒有拒絕。
    行軍毯的質地禦寒，哪怕初冬的夜晚確實寒冷，也足夠保暖。而且先前睡過的人的體溫，還被細密的料子包裹著，一起貼上了他的皮膚。
    黑色的夜幕中低垂著幾顆遠星。
    程關河看了片刻，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