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自西向東的把大理蓋住，風花雪月城新的一天才正式開始。繽紛的霓虹映在婀娜多姿的女人臉上，扭動的腰身被叼著雪茄的男人擁住。紅的，藍的，綠的，紫的酒水在酒杯裏搖晃著，嗨到爆的DJ讓人忍不住在人群裏歡呼雀躍。
    年輕真好。
    凱鵬張羅著店員忙前忙後，還要時不時的親自招呼一些大牌客人。乍看上去，小店的生意風火的很。
    一對年輕情侶坐在櫃台前等著調酒師手裏的酒，他們注意到了櫃台邊上好不容易有個喘息機會的凱鵬，他們笑態可掬，“鵬哥，你過來一下唄。”
    老顧客，凱鵬無奈的抬起屁股走到兩人麵前，“怎麼了？”
    “我們來了這麼多次，一直也沒仔細打聽打聽，你這店的名字有啥來意不？伊然是誰啊？”
    問題對凱鵬來說習以為常，每天他都不知道被問多少次。
    “我的媳婦。”
    “你已經結婚了？！”女生吃驚的睜大了雙眼，她前後左右的巡視一番，“哪個啊？給我指指。”
    “她在老家呢。”凱鵬眼中掠過一絲想念，好像在遙遠的北國真的有人在等他回去般。
    女生有點掃興，但她還是一肚子的疑問，“你在大理站住腳跟了，為什麼不把她接過來呢？異地多辛苦啊。”
    女生刨根問底，凱鵬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男生見狀急忙插手，“你啥時候變得這麼八卦了呢！”他看著凱鵬難看的臉色，略帶歉意的說，“不好意思啊鵬哥，別跟她一般見識。”
    凱鵬並沒有，他隻是又想起了伊然。
    一年多的時間，你在天堂過得還好嗎？
    急匆匆跑過來的服務員打斷了凱鵬的思緒，“徐總，有幾個人來勢洶洶，直言要見您。”
    服務員心有餘悸，聲音顫抖。是誰有這麼大的氣場？凱鵬還真想會一會。
    他整理了一下衣領，“帶路。”
    穿過擁擠的人潮。
    “這就是我們徐總。”服務員介紹完後急忙鑽到了凱鵬身後。
    酒桌上的人滿眼凶光，邪惡的嘴角彎著駭人的弧度，“徐總，貴店在大理也算名震一方，今晚一看，也不過如此！”
    “不知小店哪裏服務不周？還請您指出，我們一定好好反思，以便下次更好的為您服務。”司空見慣，凱鵬不緊不慢的化解矛盾。
    “下次？我要的酒水很是普通，你們連這都沒有，還談什麼下次？！”一位先生掛著詭異的笑臉，笑裏藏刀。
    “哦？請問您點的什麼酒水呢？”小店還從未出現過沒有顧客點的酒水的情況。
    唯一的女士瞋目斜視著凱鵬，輕蔑的語氣分明就是挑釁，“說了你們也沒有，有什麼用呢！還不如趁早關門！”
    身後的員工不滿的小聲埋怨了幾句。這下這桌顧客可不幹了，拍案而起，趾高氣昂，“你們這是什麼態度啊？！別逼我們動手！”
    一再的刁難，吸引了周圍不少顧客的注意。要是把這事處理不好，肯定會對店裏的生意造成不好的影響。
    凱鵬轉頭對服務員說，“他們要的什麼酒水？”
    可憐兮兮的員工很是無奈的說了句，“爽歪歪！”
    “哈哈哈哈——”劇情急轉。
    蘇昊、二麗、張建三人終於演不下去了，捧腹大笑。
    不明所以的員工們被這突然的一幕驚呆了，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裏都在想著，“這都是哪跟哪啊？”
    “鵬子，你剛才的表演可以打90分，不錯不錯。”張建拍著凱鵬的肩膀。
    誰知道凱鵬一把打走了張建的手，翻臉不認人的說了句，“叫保安把這幾個瘋子弄出去！”
    這下該輪到蘇昊他們大眼瞪小眼了。
    “不是，你這是什麼意思啊？”二麗顯然有點搞不明白了。
    凱鵬故作鎮定的說了句，“這下我的表演可以打滿分了吧？”
    可以，真是夠可以的。
    鬧劇一場。
    “你們怎麼提前沒說一聲就來了啊？”凱鵬為他們備好一頓大餐。
    “來個突然襲擊，探探班。”
    “班也探了，感覺怎麼樣啊？”
    “店裏生意不錯，照這架勢，不出個兩三年，你又要變成億萬富豪了。”
    “都捐了。”
    “捐了一次，捐了幾個億還不過癮是吧？”
    凱鵬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那你捐給我吧，我還是‘三無’青年呢。”蘇昊裝的可憐兮兮的。
    “管他有啊無呢，有個媳婦不就得了。”凱鵬的餘光閃過二麗和蘇昊。
    “非也，她現在可嫌棄我了。”蘇昊瞥了二麗一眼。
    “話說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啊？老是托著也不是個事啊，我還等著當幹爹呢。”聽這語氣，凱鵬比蘇昊爸媽還要著急。
    “這次就是來給你送喜帖的。”二麗在包裏拿出紅燦燦的請柬，喜慶。
    凱鵬很是意外，他把請柬從裏到外著實的看了一遍，嘴裏不停的說著，“恭喜！恭喜！”
    有情人終成眷屬。
    飯後，幾個人擠到凱鵬在大理的小房子裏。
    凱鵬洗完澡，躺在床上查看近幾日的賬目。
    “咚咚咚——”有人敲門。
    “進來吧！門沒鎖。”
    是二麗，胸前抱著一個髒兮兮的盒子。
    凱鵬條件反射似的用被子擋住了裸露的上身，還有點不好意思。
    “擋什麼擋，又不是沒看見過。”二麗坐到凱鵬床邊，不經意間瞥到了床頭相框裏凱鵬和伊然的合影。
    他還是忘不了她。二麗為伊然感到欣慰，但她又十分希望凱鵬走出這段感情，開始新的生活，他還那麼年輕。
    穿完上衣的凱鵬看著愣神的二麗，“你懷裏的破盒子裝的什麼？”
    “奧、、、”二麗差點忘了自己要幹什麼，她把盒子遞給凱鵬，“你打看看。”
    凱鵬遲疑著掀起破損的盒蓋，驚訝的說：“這、、、、、、、、？”
    “前兩天薛姨整理伊然的房間，發現了這個盒子，就交給我了。我想，還是你保管比較好。”
    十年了，十年的‘老古董’。裏麵裝的每樣東西都有一段不算簡單的故事。
    凱鵬收下了。
    “凱鵬，遇到合適的人就勇敢的去愛吧，伊然也不想看你孤苦伶仃的樣子。”
    “我的心裏隻有伊然，根本裝不下別人。”
    他真的要等她一輩子嗎？毫無希望的等下去？
    我想，他會。
    農曆七月七日，七夕節。蘇昊和二麗選擇在這一天成親。
    粉粉的背景牆上貼著兩人恩愛的結婚照，被五彩繽紛的鮮花簇擁著的舞台穩穩的立在翠綠的草地上。音響師在溫馨浪漫的音樂中調試著音響設備，來去匆匆的人群在婚慶典禮開始的前一刻忙的不可開交。
    中午12點整，蘇昊穿著帥氣的西裝牽著二麗的手，在到場親朋熱烈的歡呼聲中緩緩地走上了舞台。各種禮花、禮炮齊聲響起。
    張建是蘇昊的伴郎，而對麵的二麗卻隻身一人，不見伴娘的影子。二麗曾經和伊然耍賴皮，“你一定要等我嫁出去之後你再嫁人，你是我唯一的伴娘人選。”伊然未婚，卻不能在這一刻站到二麗旁邊。
    這一天，二麗盼了十一年。
    婚慶主持一襲黑色西裝，手持麥克風，正經的站在一旁。待到蘇昊和二麗走到舞台中央站好後，他開始宣布婚慶典禮正式開始。
    “朋友們，如果說人生是歲月長河中的一幅長卷，那麼我們今天將要為大家描繪的就是這幅長卷當中最具華美的篇章；如果說羅馬假日是一場沒有經過彩排的電影，那麼我們今天故事的男女主人公必將是從熒幕當中走向生活的男女主角。關於永恒這個話題……”
    凱鵬坐在台下的親眷席中，那些複雜的、冗長的、虛華的開場詞統統沒有進入他的耳朵。他想她了。“伊然，他們真幸福。”
    司儀問蘇昊，“此刻，你想對眼前的新娘說什麼？”
    蘇昊掃了台下起哄的人群一眼，清了清嗓子，對著二麗的臉深情款款。“我跟她認識十一年了。十一年，我們經曆了很多的坎坷，跌跌撞撞的才走到了今天，真的很不容易。曾經還算年少的我們那麼近的接近生死，麵對命運的一再刁難，慶幸我們都挺過來了。年輕的我，不懂得珍惜她；此去經年，還好她一直沒有離開，讓我有機會彌補多年前的遺憾。胡麗麗，我愛你！”
    蘇昊激動的臉不停的顫抖著，這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呢？凱鵬雙眼濕潤了，不知不覺裏他們竟已經走過了十一年。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撲上他的心頭，光陰蹉跎，眨眼之間他們從校園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蘇昊先生，你願意迎娶您身邊這位胡麗麗小姐為您的妻子嗎？”還是這個經典的問題。
    蘇昊遊離的眼神突然定格在人群的一角。在人群最後麵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竟是若彤，她身邊站著一個藍眼睛的孩子。那是Lucy嗎？兩年不見，長大了。
    蘇昊不安分的眼神對上了若彤泛著淚光的雙眼。不舍？不甘？還是由衷的祝福？
    但他沒有猶豫，“我願意！”三個字在蘇昊嘴裏被堅決的說出。
    台下躁動的氣氛頓時變得熱烈起來，掌聲、口哨聲、鞭炮聲充斥在蘇昊的耳朵裏。
    “無論是貧窮還是富貴直到永遠嗎？”
    “是的！”
    在台下歡呼雀躍的人群裏，蘇昊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轉身，離開……
    他們交換了戒指，幸福洋溢。
    “真為他們感到高興。”
    喜宴吃到一半，凱鵬就在中途離開了。
    盛夏似火的驕陽烘烤著炙熱的城市，蟬鳴寥噪。
    凱鵬懷裏捧著一束白淨的白百合越過一座座墓碑，“伊然，我來看你了。”
    青灰色的墓碑被茂盛的草緊緊包圍，不遠處一片白黃相間的野花耷拉著頭。照片上的雙眸在烈日下明淨透徹，散發著怡人的光。
    凱鵬在口袋裏掏出兩塊紅的刺眼的糖，“今天蘇昊和二麗結婚了，真為他們高興。這不，我給你帶來兩塊喜糖，讓我們一起分享他們的喜悅。”說著他把糖擺在墓碑麵前。
    “我啊，我一點兒都不羨慕。身邊的人老是催我快點找個伴，我告訴他們，我已經有伊然了，他們卻還是不依不饒的。”凱鵬自嘲的笑了笑，“你在天堂過得還好嗎？有沒有想我呢？”
    “東方大廈樓頂的那家餐廳在今年五月被改成了一間茶館，名字叫‘清風徐來’。閑情雅致的地方，蘇昊最喜歡了。昨晚我還特地去茶館裏坐了一下，我把我們的故事講給了那裏的老板。老板跟我們年齡相仿，對我們的故事很是感興趣。他直言我們的故事很感人，他要把它講給其他人聽。你不會介意吧？”
    “現在我過的還不錯啊，但最讓我虧欠的就是建哥了，我認為他沒必要死心塌地的等。他人那麼好，應該找到自己的幸福。”
    “你不覺得虧欠自己的嗎？”張建不知道在什麼站到了凱鵬的身後。
    凱鵬吃驚的回頭看，“建哥，你怎麼來了？”
    “隻許你來嗎？我來見見老朋友，不行麼？”
    老朋友，建哥已經釋然了嗎？
    “我想告訴伊然，元旦我就要結婚了。”張建深邃的瞳孔裏映襯著那張毫無色彩的黑白照片。
    “沒聽你提起過啊？”凱鵬起身，頗感意外。
    “這是家裏剛剛定下來的。”
    凱鵬板著的臉嗤嗤一笑，“真好，建哥。”這一笑，是凱鵬對張建由衷的祝願。
    可謂雙喜臨門的日子。
    “鵬子，你真的打算就這麼過下去嗎？”張建突然冒出的一句話讓氣氛又陷入壓抑。
    凱鵬轉身背對著張建，思忖。
    豆大的汗珠順著兩人的臉頰往下流，浸濕的上衣緊緊貼著肌膚。
    “我會的。”這不是一個魯莽的決定。
    “你知道嗎？”張建低下頭，腳尖攆著腳下的黃土塊，“曾經我也想一生不娶的等她，在漫無邊際的時間裏，希望越來越渺茫。明明知道結果，卻還無怨無悔的等，意義是什麼呢？我選擇不再自欺欺人的一廂情願。”
    凱鵬不糊塗，他也知道就算等到地荒天老，海枯石爛，她也不會回來。
    “我不是碰不到最好的，而是因為有了她，我不想再碰到最好的；我不是不會對別人動心，而是因為愛上她，我隻想好好的珍惜她。世界上最折磨人、最無奈的等待莫過於你知道終將等不到，但你卻仍不死心。我甘願承受這煎熬。”凱鵬不願意放棄。
    “建哥，不管你信不信。我感覺伊然就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默默注視著我，我的一舉一動她都能看見，我說的每句話她都能記在心裏，我每一天的堅持都能讓她欣然。雖然她永遠不會回來，但她會在天國等著我，等我一起輪回。”凱鵬向往的抬頭45°望著蔚藍的天空，沉浸在隻屬於一個人的春夏秋冬裏。
    “伊然。你會等我的，對嗎？”
    天空盡頭耀眼的光隨著風飄灑下來，周邊的一切都變的金碧輝煌，晶瑩剔透。一個身影在未然的地方若隱若現，之後變得越來越真切的向他們走來，揮著手，笑靨如花。散盡浮華的笑容在天地間激蕩，穿山越嶺，漂洋過海，滲透時空的縹緲，在浩瀚的宇宙裏熠熠生輝。
    我想，她一直沒有離開。
    （完）

    作者閑話：

    再見！我是浩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