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後的一個月以來他們兩人形同陌路，除了偶爾碰見會尷尬地打聲招呼，吳維澤也沒再強迫他把柳佘俊的號碼刪掉，甚至是關於他的所有事情吳維澤都忽然放手不管了，比上個學期兩人冷戰的情況還要嚴峻，幾乎到達了皆為陌生人的地步。
    所以當陳迦被約出來看見他周身圍繞著連蚊子都不敢靠近的低氣壓的時候一點也不覺得奇怪，自顧自地翻菜單點了兩份小菜，慢悠悠地端起餐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問：“這頓飯是誰買單呢？我可是窮人，你別敲詐我啊！”
    林申克緩緩抬起頭，那幽怨的眼神幾乎能把他戳出一個洞，“難道你不是應該問我到底怎麼了嗎？我這麼低沉的情緒你是看不見嗎？！”
    陳迦無辜地攤手，“你最近都這副狀態，還有什麼可問的？”
    林申克深深地懷疑自己約他出來訴苦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拿起桌上的水杯仰頭一飲而盡，這時炒麵和涼拌黃瓜端了上來，他掰開筷子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那是水不是酒，要解愁的話就直接點一打啤酒喝個夠。”
    林申克憋得胸口生疼，重重地把杯子放下，怒道：“喂！我約你出來不是看你吃飯的！媽|的你還吃！”
    陳迦也怒了，把筷子往碗裏一摔，吼道：“媽|的老子幹了一整天的活兒腿都快沒知覺了還要奔過來聽你訴苦就不錯了！你他|媽|的還嫌三嫌四的！老子飯都沒吃飽就東奔西跑去送外賣！你這麼享受在學校裏睡到自然醒就回家吃飯你還特麼的一肚子怨氣！那我呢？！我埋怨過沒有？！”
    這麼一番氣勢洶洶的話語把林申克給罵得蔫頭耷腦的，對方也罵夠了，拾起筷子繼續若無其事地吃飯。
    “唔……要不要加個菜？我請。”
    陳迦的臉色轉晴，愉快地說：“好啊！”
    一頓飯吃完之後念在是林申克付賬的份上，他擦了擦嘴邊的油，大發慈悲地說道：“你和那個書呆子怎麼了？最近都沒聯係嗎？”
    “唔……”
    “那你想通了嗎？”
    林申克一頭霧水地看著他，“想通……什麼？”
    “你是不是喜歡他！”
    林申克實在不能理解對方總是能把兩個男生相愛的事情說得這麼自然，果然混過社會的都比較成熟嗎？不過他這些天確實是很掙紮，他覺得自己像是喜歡又有點自我懷疑，畢竟維澤是自己這麼多年以來的好友，忽然談到喜歡這個詞，讓他有些接受不來。
    陳迦見他這麼困擾也不逼問，歎了口氣，說道：“想不通就別想了，順其自然吧！不是有句話叫做船到橋頭自然直嗎？”
    事到如今也隻能這樣了，林申克把服務員叫來結賬，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不懷好意的聲音，“喲！這不是陳迦嗎？”
    林申克轉過頭，看見一個光頭的混混帶著兩個人走了過來。而這邊被叫到名字的陳迦臉色唰一下變得蒼白，倏地站起來擰身就想逃，可惜對方先他一步把他給攔住了。明明眼睛閃爍著狠戾可臉上還掛著惡心的笑容，把陳迦給逼到牆角，“看樣子最近混得可以啊！不是聽說你家破產了嗎？怎麼？追債佬沒把你賣去做鴨子還債嗎？”
    他身後的兩個混混發出尖銳的嘲笑聲，陳迦臉色很難看，緊握著拳頭，低著眼難得保持了沉默。
    他這副模樣反而引得光頭不爽了，狠狠掐起他的臉頰，眼睛瞪得活像要吃人，“你他|媽|的當然不是很囂張嗎？怎麼現在連個屁都不敢放了？”
    站在一旁的林申克雖然覺得這不關自己的事，但陳迦好歹也是他的朋友，不能在這裏冷眼旁觀，於是上前一步開口說道：“喂，他是我朋友，要是有什麼仇什麼怨，衝著我來就好！”
    陳迦瞪了他一眼，分明在說他幹嘛多管閑事。
    光頭鬆開了陳迦，眯起眼睛走到林申克麵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說：“我對你有印象，這邊的人都說你長得凶看起來不好惹，可最後還不是被揍進了醫院裏，啊！對了！揍你的人就是陳迦吧？欸，我就奇了怪了，陳迦把你揍成這樣你還要幫他出頭？同情心再怎麼泛濫也得有個限度吧！”
    “不用你管！總之，要幹一架就快點，我還趕著回家呢！”
    光頭兩眼閃過一絲亮光，興致勃勃地看著他，“好啊！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手下留情了！”
    陳迦憤怒地吼道：“申克你瘋了！光頭仔你別動他！這是我們兩人的恩怨別把其他人給牽扯上！”
    這時林申克已經率先揮出拳頭，光頭後退一步躲過襲擊，忽然出腿狠狠地踩下林申克的膝蓋，林申克沒來得及躲吃痛地彎下膝蓋，這時對方又揮來一拳，他仰後躲過，忍住劇痛返身給了對方一腳。
    這時光頭帶來的那兩人一副蠢蠢欲動地想要加入搏鬥，陳迦衝他們大喝一聲，在他們轉過頭的時候迅速撲上去和他們肉搏成一團。
    然而陳迦怎麼可能應付得了兩個人，他隻是在拖延時間，忍受著拳頭砸在身上的痛楚，眼睛時刻注意著外麵的動靜。
    “喂！你們在幹嘛？！”
    來了！
    光頭他們一看見巡邏的保安來了，立馬停下動作返身就跑，一邊跑還一邊扔下了“你給我等著！”這樣爛大街的威脅話語。
    林申克他們也不能再逗留了，朝著另一個方向逃跑，直到感覺身後沒了追趕聲，他們氣喘籲籲地扶著牆壁停了下來。
    林申克從剛才就是一瘸一拐地跑，現在痛得滿身都是冷汗，陳迦記得這附近有家診所，攙扶著他一步一步地走過去。
    “還好我機智，知道這邊大概七點左右會有保安來巡邏，要不然就不僅僅是皮肉傷，分分鍾把命給掛在那！”
    林申克的膝蓋綁著厚厚的繃帶，醫生囑咐他最近一個月都不要做劇烈運動，他一跳一跳地往前走，旁邊的陳迦還絮絮叨叨地炫耀自己多聰明多英勇。
    “喂，剛才光頭那麼一說我才記起你爸還欠著一屁股債的吧？你怎麼躲避那些追債的？”
    對方原本講得正起勁的聲音戛然而止，林申克停下跳動疑惑地轉過頭，這時對方不在意地撇過頭說道：“啊，這個嘛，那些追債的人似乎也挺有良心的，找到我之後也不打不罵，就扔了個還債期限給我，讓我在五年之內把債務給還清，要不然就像光頭說的，抓去做鴨子來抵債。”
    “那你爸欠了多少呢？”
    陳迦摸了摸鼻子，“一千萬。”
    林申克瞪大了眼睛，幾秒之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驚訝地大叫起來：“一千萬？！天啊一千萬？！五年……不是，給我一輩子我都還不清啊！”
    陳迦動了動嘴角，僵硬地說：“……不是人民幣，是美元。”
    氣氛頓時陷入了一陣死寂，半晌之後，林申克弱弱地問道：“那……你有打算怎麼辦嗎？”
    陳迦聳了聳肩，“走一步算一步吧，大不了就是做鴨子嘛！躺在床上被人幹完還有飯吃，有什麼不好呢？”
    林申克心裏一陣酸澀，往前跳了幾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會有辦法的，你說的嘛，船到橋頭自然直啊！”
    陳迦勾了勾嘴角，“但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