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她……是誰？
    轟隆隆的雷響，讓薛意猛然一驚，也讓顧晴的聲音被生生掩蓋。
    ——莫名有那麼一股寒意自心頭升起，竟比寒冬臘月裏刺骨的北風更令人戰栗。
    薛意愣愣站在寢室門口的雕塑後麵，呆呆望著雨中兩個冷然相對的女生。她最後聽到的一句話，是穎影的。一句類似與警告，更像是威脅，充滿了淩厲與威懾力的一句話：“別再為自己找麻煩，我們沒有人希望那個悲劇再發生一次。”
    ——我們沒有人希望那個悲劇再發生一次。
    淩晨一點，薛意輾轉難眠，腦海中依舊是穎影與顧晴的對話，反反複複，如同咒語。
    這樣的迷惘與疑惑，令她感覺到不安。如同心髒的一個裂口，強烈的冷風不斷灌入，充斥著不盡的恐懼。
    “薛意，你不要緊吧！臉色這麼差！”秦晴早晨從床上爬起，看見準備出門的薛意，不由嚇了一跳，“晚上沒睡好？”
    薛意抬起頭，看了看另外兩個床鋪——穎影和甄妍都是一大早就出門的，無論早上是否有課。隻是一個是萬年不變的自習，另一個……
    “我沒事。”薛意淡淡搖頭，看著秦晴濃重的黑眼圈，不由失笑：“你還是再睡一會兒吧，中午幫你買午飯？”
    “不用了。”秦晴一邊說，一邊從床上爬下來，“我上午約了市中心酒店的Sub。”
    一段單純美好的愛情，可以讓一個人擁有用之不完的精力。
    看著秦晴年輕而美好麵孔，薛意有些恍然——站在玻璃窗前，感受著清晨的陽光溫柔地灑在身上……事實上，陽光總會有觸及不到的角落。
    秦晴是幸運的，但她值得這樣的幸運。
    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些人，即使擁有了所有人夢寐以求的一切，也不會招致妒忌。
    ——因為，得到多少，你永遠要付出多少。
    周二上午是選修課，薛意選擇了心安理得地補眠，中午也懶得回寢室，決定到自習室打發時間，誰知道，偏偏在途中遇上了夜陽。
    男生笑容燦爛地跟她打招呼，薛意雖然也在笑，但語氣卻顯得有些尷尬：“你……怎麼在這裏出現？”話一出口，看著他手上的一疊資料，又突然覺得多餘。
    夜陽笑笑：“我來好教授討論論文。”深深打量她一眼，伸出手觸及她的額頭——“你的臉色不好。”
    ——她無辜或不無辜，都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把她扯進來，對你有什麼好處？
    ——怎麼沒有關係？她……
    “沒事！”脫口而出的瞬間，寒意冷徹脊骨，下意識反手一擋，便甩開了那雙剛剛觸及她額間冰涼的手。
    空氣仿佛凝滯，夜陽的手尷尬地懸在半空，神色微微一變。
    “抱歉。”薛意後退兩步，垂下眼睛，“你還是先走吧。”
    “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懷疑些什麼。”夜陽收回了手，笑容淡然而溫和，“但我希望你知道，無論是我，或者是穎影，都不是你所想象或者懷疑的。”
    “這些事情，和我無關。”薛意皺起眉頭，隻覺得太陽穴嗡嗡作響，眼前的畫麵極速旋轉，“你們想做些什麼，都也我沒關係。”
    夜陽笑容收起，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薛意，你冷靜一點聽我解釋。”
    “別和我解釋。”薛意冷冷別過頭，“林夜陽，有沒有人告訴你，越是解釋，越容易暴露你真正的想法。”你和穎影是朋友，和林藍沫也是朋友，你們的事情我不想管，但是，到底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似乎是被女生突入而來的質問所驚異，夜陽緩緩把手放開，將目光移向別處，冷聲道：“你說得對，這些事情，的確和你沒有關係。”
    他從來不是這樣有耐心去對女生解釋的人，看見他眼中的閃爍，薛意心頭徒然產生了愧疚之感——認識這麼多年了，真的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嗎？
    “夜陽……抱歉。”她不知道自己心裏到底實在畏懼什麼，但是穎影和顧晴的對話太過詭異，她總覺得，再走近一步真相，她就會墜入深淵。
    夜陽眼中閃過各種複雜的情緒，疑惑、訝異、懷疑、擔憂……沉默片刻，他的聲音異常壓抑：“薛意，不要想太多，你……會過得輕鬆很多。”
    看著少年的側臉輪廓，漸漸模糊，似乎是光影的投射，為什麼他的神情裏，有著說不出的悲傷？那樣的神情不該出自於他。
    或許她是忘記了，他從來不是太陽，他與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一樣，一麵映照著陽光，一麵背向陰霾……
    ——記憶裏，我們眼前的陽光總是明亮耀眼，我看見了你眼裏仿佛不滅的光彩，卻不曾看見過那抹如影隨行陰霾。
    ——以為自己早已經度過了年少的那段無憂無懼的時光，卻忘記了，代表年少的傷心與喜悅，總是用最可笑的方式去表達……
    薛意永遠記得那個雨後初晴的日子，像極了這一天，空氣中一樣的味道，一樣的陽光。
    她喘著氣站在牆外，汗水浸透著校服，頭腦被烈日炙烤得發懵，重重靠倒在了布滿青苔的牆麵上。聽著牆的另一邊——
    “你，並不在我的視線範圍裏。”
    她感到腦海中空空如也，無法判斷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悲傷還是憤怒。
    眼眶微微發紅，淚湧到眼角，生生被逼了回去。
    為什麼？她明明是牆外之人，那個女孩兒的悲哀，她感同身受。
    ——又或許，我們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