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天陽沒轍，隻好又追上去。
    拽了安青的手臂，慍怒道，“你跑什麼啊？我媽又不會吃了你！”
    拚命想要甩開，安青眼裏帶了驚恐，“你懂什麼！你媽要是知道是我把他兒子給掰彎了，不吃了我也一定會趕我走的！”
    “不會的，要趕也是兩個人一起--”
    “嗚啊～～”安青真的要哭了，“我就是不想讓你被你媽趕嘛～～”
    “別哭”伸手把人摟進懷，韓天陽順著安青的毛發安慰道，“沒事的，誰都不會被趕走，相信我，好不好？”
    “嗚嗚～”安青抽泣著，“真。。。真的？。。。”
    韓天陽點頭，“嗯。”
    總算是讓安青止住了哭泣，溫柔地擦拭完眼角的淚水，再想牽著人往山上走，安青還是不動。
    “又怎麼了？”
    安青抿著唇，小臉微紅，眼神閃躲，好像在做著什麼思想鬥爭，終於，抬了頭，扭扭捏捏地開口，“要不，我穿女裝去？”
    “什麼！”
    說完那句後安青立馬就又把頭給低了下去，所以，沒有注意到韓天陽已經黑如鍋底的臉色，還在那自言自語，“之前拍戲的時候有反串過，他們都說我穿上女裝比女人還要美，我想，時間不長的話應該能夠瞞過你媽。。。雖然，我是挺排斥的，不過，為了你，我可以扮一次的，咱們先混過這次，怎麼樣？”
    “嗯，混過這次之後呢？我媽要咱們結婚怎麼辦？”
    “那就結唄！咱搞張假證。”
    “婚禮呢？”
    “我再扮一次唄！”
    “孩子呢？”
    “我給你搞一個！”
    “怎麼搞？給我找個女人？”
    “你想得美！——總之，先瞞過今天再說。”
    “今天明天有什麼區別？與其等到以後，不如現在就去坦白。”
    “可是，我怕啊。。。”
    “有我在，你怕什麼？”不由分說地拉上安青的手，韓天陽邁出的步伐沒有絲毫遲疑。
    爬上半山腰，有一座土磚泥牆的小房子，通體雪白的牆體看得出重新粉刷過的痕跡，質地粗糙的大門上貼著嶄新的對聯，屋簷底下掛著兩盞大紅燈籠，那就是韓天陽的家。
    跨過差不多台階高度的木質門檻，小心翼翼地探頭進去四麵張望，隱約可以看到在最裏麵的廚房裏，披頭巾紮圍裙的婦女忙活著燒火的身影，收回視線，安青縮了縮脖子，退到了韓天陽身後站著。
    “媽，我回來了，還把兒媳給你帶來了，出來看看吧。”韓天陽對著裏麵喊，身後的安青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衣角，緊張得兩腿都在發顫。
    韓母搓著手從裏屋走出來，邊走邊說道，“我說你怎麼這麼久還不回來，原來是去接人了，幹嘛都不提前說一聲，我好多弄點菜。。。咦，人呢？”
    出來就光看到自家兒子杵在那，哪裏有什麼兒媳的身影？哦，不對，眼睛往下瞟的時候能看到兒子那雙大旅遊鞋背後還站著一雙鋥亮的皮鞋，隨著她視線的集中深入不住地往一邊躲，韓母走上前，好奇地看過去，果然，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帶了些緊張和不安。
    “害羞什麼，過來讓我看看，哎呀，看那雙眼睛就知道，這一定是個標致的小--姑--娘--？”韓母的話說不下去了，眼前人半長的頭發垂過麵頰，出挑的五官很是引人注目，說是女孩又帶了些男子的英氣，說是男孩又有著女子的柔美，一時分辨不清，往下劃過那略微凸起的喉結、平坦的胸部以及那身奇怪的裝束後，韓母臉上的疑惑更甚，指著死死巴著韓天陽背後衣服的安青，問：“這是？。。。”
    “媽，你沒看錯，他就是我帶回來的媳婦，他叫安青，是個男的。”
    “什麼？！你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嗎？男的。。。怎麼可能！”韓母的眼神裏充滿了震驚和不可置信，男媳婦？她可從來沒有聽說過！
    “媽，你知道我從不跟你說假話的---”
    “你瘋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你是哪根神經搭錯居然做出這種事？你！——”韓母的情緒很激動，對於一個老實巴交守著家裏二畝三分地，一輩子沒有出過大山的山村女人來說，這種事簡直就是大逆不道，韓天陽會這麼做不是瘋了就是在故意跟她對著幹。
    “媽，我很清醒，而且，我是認真的。”一字一句地答道，沒有因為母親的發飆而退讓半分。
    “你，畜生！混帳東西！。。。是不是在埋怨我要你進部隊故意來氣我的，故意找個人來氣我是不是，一定是的，一定是的，混賬。。。我。。。我要---”韓母一麵怒吼一麵在不大的小屋裏四下張望，瞥到牆角處豎著的一根塑料水管，氣衝衝地走過去舉在手裏，二話不說就往韓天陽身上砸。
    本來是準確無誤的，韓天陽也沒躲，偏偏這時一直躲在背後的安青突然竄出來，抬手擋了這一棍，清晰地聽到水管與骨骼碰撞的聲響，以及安青的慘叫聲，那一刹那韓天陽都能感覺自己的心髒猛烈地收縮，痛到窒息。
    把安青的手臂解救回來，擼起他的袖子查看過骨頭沒傷，隻是紅了條印子後又把人拉至身後，自顧自地脫了棉衣，然後把安青抱在懷裏背對韓母站著，聲音沒有什麼起伏，“打吧。”
    一棍一棍毫不留情地往韓天陽背上招呼，安青甚至能感受到水管揮舞過來劃出的一道道勁風，生冷刺人，韓天陽全程咬緊牙關，硬是連聲悶哼都沒有發出，但臉上的表情騙不了人，眉毛皺得都快揪在一起，其痛苦程度，可見一斑。
    被人牢牢鎖在懷裏，眼看著愛人受苦，卻動不了也什麼都做不了，安青的心裏如同被淩遲一般，痛到滴血，不住地哀求，“別打了。。。求你。。。不要。。。我走。。。我馬上就走。。。別打。。。”
    扣著安青的後腦往自己胸口上按，試圖堵住安青的哀求與妥協，“不--不要說--”
    不知過了有多久，久到安青的心痛得都快要麻木了，韓母才總算是精疲力盡，再沒力氣抬手揮棒了。把水管往邊上一扔，拉了張凳子坐下，喘勻了氣，對著已經轉過身來的韓天陽，“你確定了？”應是問話卻用了肯定的語氣。
    “嗯。”隻一個字，卻篤定而有力。
    “自己做的決定，不要日後後悔就行。”歎了口氣，很疲累的樣子。
    “我不會的，母親。”
    韓母又歎了口氣，之後才把視線轉到了韓天陽身後，臉上淚跡斑斑，正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驚恐地望著她的安青，朝人招了招手，盡量溫和的口氣，“安青是吧？你過來。。。”
    安青望了望韓母，又看了看韓天陽，小幅度地搖頭，輕聲的，“不要～”
    韓天陽安撫似的笑了笑，拍拍安青的肩，“去吧，不要緊的，現在沒事了。”
    安青猶猶豫豫地往前挪了一步，又一步，韓母很耐心地等著安青以踩螞蟻的步速朝她挪過來，等她夠得著的時候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拉著安青在她旁邊的凳子上坐下，慈眉善目的，“孩子，你有幾歲了啊？”
    “我。。。過了年21了。。。”唯唯諾諾的口氣
    “21，還這麼年輕呢，那你家裏人呢？什麼時候---”
    “媽，別問，他家裏人不在。”韓天陽打斷了母親的問話
    “那個，阿姨，我。。。是孤兒。。。”安青解釋，眉眼不免染上淡淡的憂傷。
    韓母惋惜地歎了一口，“可憐的孩子～以後，我就是你的母親了，改口叫媽媽吧。。。”
    “啊？媽媽？”
    “哎！”安青隻是疑惑了一聲，韓母就應了，完全沒有剛才打人時的凶狠模樣，真像是個慈愛的母親，看了看外麵的天色，驚叫道，“唉呀，都這個點了，我還沒準備晚飯呢”韓母起身拉著安青的手往廚房走，又問，“話說，孩子，你會做飯嗎？”
    安青的第一反應是搖頭，“不會～”之後又連忙改口，“沒關係，我可以學的！”
    韓母笑著搖頭，“還是算了，一看你這細皮嫩肉的就知道沒幹過活，不礙事，讓天陽來吧……兒子，進來生火！”衝著不遠處的韓天陽喊。
    雙手一得空，立馬拽上走進屋來的韓天陽，亦步亦趨地跟著，跟著韓天陽在爐灶前坐著小板凳燒火，跟在韓天陽屁股後麵把一盤盤菜端上桌，不大的四角方桌上吃飯時緊挨韓天陽坐著，對韓母時不時的問話都小心地斟酌著答了。
    對於安青，後怕是有的，但更多的，還是疑惑，韓母前後的轉變反差，也太大了，簡直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安青有疑問，有韓母在場又不敢問，等吃過飯和韓天陽兩個人呆在他的那個小屋的床上，才大著膽子問了出來。
    對此，韓天陽的解釋是：我認定了的事，就是我媽也不能改變，挨一頓打也就過去了。
    鼻頭酸酸的，滾燙的淚水就那樣順著臉頰滑下，不過這次，是感動，是喜悅，當然，還有心疼，隔著毛衣在韓天陽背後輕輕摩挲，“疼嗎？把毛衣撩開讓我看看。。。有沒有藥？我給你上點。。。”
    “沒事，床那邊的櫃子有瓶藥酒，我擦擦就好了。。。”韓天陽邊說邊脫下了自己的毛衣和裏衣，安青眼前赫然出現了幾十條紅印子，密密麻麻布滿了韓天陽有著古銅色肌膚的寬闊的後背，觸目驚心。
    安青的眼淚流得更凶了，拿著藥瓶的手顫顫巍巍，擰了幾次都沒擰開蓋子，最後還是韓天陽幫忙打開的。
    不忍心讓安青看了難過，韓天陽默默地把背部轉過去，接過藥瓶，“我自己來吧。”
    “不，你夠不到的，讓我來！”快速用手背抹幹眼淚，安青又轉到韓天陽身後，閉眼，深呼吸，然後用藥棉蘸了酒小心翼翼地往韓天陽背上塗抹。
    “嗯～天陽～我們還是明天回去嗎？”
    “嗯，明天回。。。安青，現在你是不是該改口了？”暗暗勾唇，語氣中帶了期待。
    “改口？不喜歡我叫你名字嗎？”
    “不是不喜歡，就是想聽你叫我別的”耐心地一步一步柔聲引導，嘴角的弧度被無限放大。
    “那，親愛的？”
    “不是這個，你想想，你都稱我母親為媽媽了，該怎麼叫我呢？”
    “。。。哥？。。。啊！老公！。。。老公？”
    “嗯”韓天陽終於滿足地轉過身，把安青整個抱在懷裏，在那人耳邊輕輕吹氣，“老婆～”
    安青喜極而泣，情不自禁攀緊韓天陽的脖子，“老公，我愛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