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饅頭，賣大饅頭哦，又香又軟的大饅頭哦！”
    清晨太陽曙光剛現，一層濃霧籠罩著路燈下一道瘦弱的身子。
    突然，一輛奧迪橫跨停在饅頭攤前。
    隨著車輛的急速停下，空氣裏揚起一陣陣灰土。
    秦昔習以為常，動作行雲流水般將蒸籠闔上。
    車內，一人身形笨拙的走出，手邊提著一隻公文包，麵色不悅的嗬斥，“秦昔，就算你不知恩圖報感謝福利院這些年對你的照顧，也別這麼不要臉公然跑來這裏賣連營業執照都沒有的食物，毒死了人，你負的起責任嗎？”
    秦昔不以為意，將手裏裝好的塑料袋遞給每日清晨必定關顧自己的阿姨。
    女人冷冷的瞥了一眼大腹便便的男人，“人家自給自足，更何況，這年頭誰擺個小攤還要跑去給Z府送錢。又不是什麼靠關係吃飯的行當，哪裏用得上這般屁顛屁顛的送錢過去。”
    一席話，憋得男人麵如土色，隨後，一腳踹開擺在小攤前的小椅子，“秦昔，我以福利院院長的名義請求你把攤位移開，這裏不允許任何私營企業違規販賣。”
    秦昔停下手裏的活計，抬頭斜睨了一眼依舊盛氣淩人，每天都會準時準點跑來這裏狐假虎威一番的男人，啪的一聲將擀麵杖丟在桌上，兩兩四目相接。
    男人心口一陣陣莫名的不寧，在對上他眼神的瞬間，有一種難以估計的不安迎頭而上。
    自己好歹已經步入中年，而他不過就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屁孩，更何況還是從自己院裏送出去的孤兒，他有什麼資格這般無視自己的威嚴？
    可是不得不承認，縱橫官場的這些年，什麼人，什麼眼神，什麼危機，自己總能第一時間察覺。
    這個人，剛剛不過二十歲的孤兒，這樣一雙深邃如同深淵的雙眸讓他有一種突然間墜入黑暗的恐懼。
    “我……我告訴你，最後給你一個機會，明天……明天你還敢來……我就砸了你這攤子。”言罷，男人匆匆的走進福利院。
    秦昔一如既往的揉捏著麵團，不時看看天邊散落凡間的陽光金輝。
    他不明白如此玉樹臨風、英俊不凡的自己怎麼會被父母拋棄，後來，當某一天洗澡時，他看著其他小朋友身上的特征。
    他再比對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特征，原來他的鳥下麵還有一個別的玩意兒，至於是什麼玩意兒，在他偷偷參考了院裏某個老師帶來的小本本後幡然醒悟。
    原來他是一個不男不女的……怪物！
    “叮……”口袋裏一部撒了歡跳動的手機正蠢蠢欲動的想要破袋而出。
    秦昔擦了擦手上的麵粉，拿出那部他用了五十塊倒賣回來的老人機，按下接聽。
    “秦昔，你還在賣饅頭？”電話一頭，男人的聲音堪比對麵馬路上呼哧而過的轎車，順帶鳴笛提醒一下來往的路人。
    秦昔捂住耳朵，聲音平靜道：“還有兩屜。”
    “我說你能不能別這麼作賤自己了，好不容易被送出來了，你就應該想著怎麼過才能吃得好穿得暖睡的香，而不是你這麼憤憤不平的為了孤兒院被別人搶走的那幾個饅頭而自怨自艾。”
    “你也搶了我兩個。”
    “……我這不是迎合大眾嘛。”
    “說吧，找我什麼事。”
    “就知道你兄弟仗義，今晚有個活動還差個酒保，瞧兄弟我多念舊情，想都沒想就把你報上去了。”
    秦昔放下電話，想著直接掛斷算了。
    “別啊，一晚上一千塊。做不做？不做我就給小七那家夥了。”
    秦昔猶豫片刻，又提起手機，“幾點？”
    “就知道你丫的眼裏隻有錢最美。”
    “說。”
    “八點凱蒂。”
    秦昔放下手機，回頭瞥了一眼被陽光籠罩的福利院，他不是什麼以德報怨的善人，也不是什麼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好人，他隻是想守在這裏，說不定哪一天他的那對父母就會腦子想不通的跑來找他了呢。
    說不定他們真的就想不通跑來了呢。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他想他或許會……
    會把這些饅頭一個一個的送給他們，他在這裏吃了十八年的饅頭，從最初的一天三個，到後來的一天兩個，然後一天一個，最後兩天一個……
    賣完了最後一個饅頭，秦昔收拾著攤位，推著那輛二手三輪車搖搖晃晃的往著胡同後走去。
    夜幕西垂，城西的富人街早已是紙醉燈謎，絢爛的霓虹燈耀眼著整座京城的輝煌。
    秦昔騎著自行車溜進凱蒂會所後巷，瞧見早早等在後門處徘徊的身影，對著他揮了揮手後鎖上車子。
    “就你這破車，沒人會要。”自小跟著秦昔一同在孤兒院長大的‘閨蜜’薑易將一套衣服遞上。
    秦昔手腳利索的鎖好車，接過衣服後，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皺，“這隻有褲子？”
    “今天的主兒就喜歡裸著上半身的服務生，放心好了，隻賣色，不賣身。”薑易拉扯著他的胳膊往著裏間拽去。
    VIP室裏，傳聞中最堅固的隔音牆也阻攔不住震耳欲聾的音樂，隔著那扇透明的玻璃門，秦昔瞧著裏間的情況。
    五男四女，一個個穿戴者非富即貴的華服優雅的坐在沙發上，他們的身前恭敬的站著數名裸著上半身的男人，似乎正在等待幾人的挑選。
    秦昔心底有些發怵，雖然他偶爾在這裏兼職，可是有些規矩他還是明白的，比如客人偶爾的某些情趣，比如客人一杯接一杯的灌酒，再比如現在，奇怪的特殊要求。
    薑易先行一步推開門，笑靨如花的將秦昔拉扯進去。
    秦昔很美，像極了小時候看的古裝片裏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美人，身材比例極好，幾乎找不出一絲贅肉，而在他那具看似弱不禁風的身體上，竟若隱若現的可見六塊腹肌。
    燈光有些曖昧，落在隨後進來的兩人身上，前一刻走進的眾人竟有一種黯然失色的感覺。
    包間裏的男人皆是不約而同的打量著兩人，這麼明目張膽，赤果果的目光，特別是將目光落在自己的上半身，秦昔蹙眉，想要說自己後悔了。
    “就他們兩個了。”一男對著經理道。
    秦昔被薑易推搡著走近這些人，隨後一人一瓶頂級紅酒。
    “你剛來的？我好想從來沒有見過你。”一金發眼鏡男右手若有似無的落在秦昔的腰際上，順帶著揉捏兩下，手感挺不錯。
    秦昔驀地僵直身體，瞥了一眼男人的手，不著痕跡的打掉，“爺還是喝酒吧。”
    “你喂我。”男人興趣正濃。
    秦昔看向四周並沒有出言阻止或者打趣的男女，看來他們中這個男人才是最重要的主兒，所有人都不想沒了他的興致。
    秦昔將酒杯托在男人身前，“請喝。”
    “我說的喂是嘴對嘴。”男人示意的摸了摸自己的雙唇。
    秦昔深吸一口氣，“我隻是酒保，不是陪酒的。”
    “哦，這麼說你不想喂了。”
    薑易見狀，急忙上前，“爺別開他的玩笑了，他是最近大姨夫來了，不方便喝酒。”
    “……”秦昔眉頭一抽。
    “正好，我大姨媽也來了，剛好湊一對。”男人不怒反笑，越發扣住他想要離開的身子。
    “爺，不如我陪你吧。”薑易順勢接過他的酒杯，毫不遲疑的含下一口。
    男人顯然是來者不拒，直接對上薑易的嘴，興致高昂在他嘴裏橫衝直撞。
    秦昔縮到角落裏，燈光忽明忽暗，他瞧著隨後進來的另兩名男子，一個個提著酒瓶似不要命的灌著吞著。
    “我不要你喂，陪我喝兩杯吧。”突然身側一道陌生的聲音打破他的遐想。
    秦昔隨著聲音望過去，男人三十上下，穿著得體的西裝，手裏托著兩杯紅酒，笑意淡淡的看著他。
    “放心，我沒那些玩意兒。”男人遞上酒杯。
    秦昔接過，“我可能會掃你的興。”
    “我就喜歡你這種幹淨的男孩。”
    “這地方出來的，有幾個是幹淨的？”秦昔嘴角微微上揚。
    男人愣怵片刻，回過神之後，舉杯抿上一口，“我說誰幹淨，誰就是幹淨。”
    “哦，還有這理兒。”
    “當然，我是醫生。”男人邪魅一笑，“男科的。”
    “……”
    “開玩笑的，我是外科醫生，這是我的名片，如果那天你有什麼——”
    “打住，我身體很好，就算去醫院，也是內科。”
    “有備無患，我很喜歡你。”男人的酒杯輕輕的落在他的杯麵上，杯中的酒杯攸得一晃。
    秦昔低頭，金色熨燙的發光發光的卡片上隻有一個名字一個號碼：林希。
    入夜，淩晨兩點的寒風正盛，秦昔拽住被薑易死死不放的百元大鈔，隨後用力一拉，十張毛爺爺輕鬆放入口袋。
    薑易咬牙：“早知道請你來是躲在角落裏混時間的，就不該讓你湊人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