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後。
    又到了冬季，今年的雪沒有去年的大，飄飄灑灑地下著，老樹飾銀妝，屋宇成白霜，昔時是人成雙。
    林久諾站在教場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冰涼的感覺讓他有些觸動，肖峰站在身後，握住胸口的哨子吹了一聲，林久諾的眸光突然變得淩厲，他拔出手槍動作快且準，他飛快的跑起來，槍聲不停地響起來，所有的子彈都射向十米遠的數個靶子紅中。
    “不錯，有進步。”肖峰放下手中的口哨，滿意地說道，林久諾朝他點了點頭，神經鬆懈下來。
    “隻不過還有一點。”肖峰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掏出一把手槍對著林久諾，林久諾驚訝地看著他。
    “在任何人麵前不可掉以輕心，”肖峰朝林久諾身後的牆壁開了一槍，牆壁發出很大的回聲，說完，肖峰將手槍收起。
    “我記住了，峰叔。”林久諾抿了抿嘴，點點頭，收起了手槍。他更加成熟了，白皙的皮膚變黑了不少，身姿也沒有少年時的纖瘦，神色更加冷峻，手上起了不少繭子，這才幾個月的時間，而在這幾個月的日日夜夜裏他都在不停地訓練，靶子不知打爛了幾百個，汗水不知打濕了多少件衣服，但他甘之如飴。
    “顧秋生是有些懷疑你了。”肖峰點燃了一根煙叼在嘴邊，白色的煙霧籠罩著他的半張臉。
    “京城傳來消息，他跟李家合作了。”肖峰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吐出來，煙圈一個個地往上冒，他穿著黑色的大衣，手指夾著煙，沒什麼形象地半躺在地上。
    林久諾望著那一圈圈的白煙，有些失神，他莫名地伸出手去抓，手僵在半空中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動作有多傻，他記起秦逍也愛抽煙，隻是不在他麵前抽煙。有一次他發現他在陽台上獨自一人抽著煙，也是這麼沒形象，他半躺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白色的煙圈一串一串地在空中飄著。
    當他抬頭看見站在門口的他時，立馬把手上的煙毀屍滅跡，然後小心翼翼地叫道：“久諾。”
    “你在想什麼？”肖峰問道。
    “沒有，你接著說。”林久諾收回恍若的神色。
    肖峰自討沒趣地摸了摸鼻子，他大哥的孫子哪裏都好，就是這性格太冷了。
    “我覺得你該回京城一趟，五天後顧秋生會和李家進行第一次交易。”
    “你會去劫那批貨？”林久諾從包裏拿出彈夾上裝，麵無表情地問道。
    “不。”肖峰將煙扔在地上，站了起來定定地看著林久諾。
    “那是？”林久諾握著手槍的手一動不動，子彈再次像流星般射向紅中。
    “我會帶著人去搶不錯，但你的作用更大，我需要你配合。”肖峰說道。
    “我能做什麼？顧秋生是防著我的。”林久諾皺了皺眉頭。
    “就是因為他防著你，所以他不會讓你碰東西的，更不會讓你深入內部，那個老不死的，心思陰沉得厲害，嗬。”肖峰詭笑一聲，他一生敬愛的大哥啊，就這麼死在這個小人手裏，他真是恨不得吃他的肉，吸他的血，來告慰他大哥的上天之靈。
    肖峰走過來，對林久諾笑了笑，他眼角都是細長的皺紋，盡顯滄桑。用手撫去了他肩上的雪粒。
    “久諾。”他抓住林久諾的槍在林久諾有些訝異的目光裏，一個用力地回旋將槍口指著自己的胸口，“我要你用這把槍射擊我！”
    “什麼？”林久諾淡然的神色被打破。
    “我說，那時候你要射擊我們的人。”肖峰再次重複道。
    “你是想要我贏得顧秋生的信任？”林久諾沉下臉，冷聲問道。
    “不是，那老賊誰都不信。”
    “你是欲故何？”林久諾奪回肖峰手裏的槍問道
    “我們的人說得可不是在南嶺的人。”肖峰痞氣地說道。
    “你在總部也有人？”林久諾抬眼看了肖峰一眼，肖峰這人是他爺爺在世時在孤兒院所收留的人，他待顧老如親生父親，若是沒有他父親，肖峰乃是顧家家主才是，而這人從未肖想那個位置，所謂忠義，肖峰一生都在為此奉獻。
    “自然，但人數不多，但都會出席交易會場，到時候我會帶些兄弟來冒充。”肖峰說道。
    “你想要他們窩裏反！”林久諾冷色的聲音裏有了溫度。
    “聰明，老子也不想裝孫子了，如今你也找回了，顧家是該統一了。”肖峰從包裏抽出一根廉價的南山，那時他殺人後抽的第一根煙就是這廉價的南山，他記得那時顧老大拍拍他的肩膀說，以後路還長著，別怕，怕的都是孫子。一眨眼，時光荏苒，英雄已經末年。
    “你可以吩咐其他人去。”林久諾認真地說道。
    “沒有人比我更合適，不是嗎？我是南嶺的老大，隻有我去才可以穩住所有動手人的心，他們都是人，一場火拚總會死傷的，何況是一場必須死幾個人的仗。”肖峰低聲說道。
    “當老大很辛苦的，隻有你敬重兄弟們的命，他們才會為你盡心盡力。若隻是冷冰冰的命令和利益，哪裏還講什麼情義呢，隻要對方給你更好的條件，你就可以過去，何必犧牲自己的生命呢。”肖峰吹了一口熱氣，白氣慢慢往下沉。他笑了笑。
    “峰叔，你老了。”林久諾低著頭，聲音有些啞。
    “老馬馱米，誌在千裏。”肖峰認真地說道。
    “是老驥伏櫪，誌在千裏。”林久諾無聲地笑了笑。
    “咳咳，老驥伏櫪，誌在千裏，老子又沒讀過幾年書，不是那塊料，你爺爺說我是朽木不可雕也。”肖峰有些尷尬，接而又有些自豪的神色，他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把槍，閉上眼睛，“嘭嘭嘭——”幾聲，準確無誤地打中紅心，他痞氣地說：“玩這個，沒誰能贏我。”
    “我去，照顧好自己。”林久諾定定地看著這個胡子拉碴，滿是滄桑感的男人，他從內心裏感謝他，崇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