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秦逍，你他媽還能心安理得地活著，你怎麼不去死呢？你他媽的現在這副傷心欲絕的鬼樣做給誰看？”顧念銳看著躲在牆角雙手抱頭的男人就一肚子火大。
    男人好像沒有聽見顧念銳的話似的，依舊保持同樣的姿勢，身體瑟瑟發抖，淩亂而因許久沒有打理變長的頭發遮住了他的半張臉，看不清他的神情，衣服也應該是很久沒有換了，手腕上有未幹涸的血跡和灰塵。
    “老子叫你，你他媽的是死人嗎？”顧念銳一把抓住男人的衣襟把他拉起來，男人抬起頭，眼球布滿了交織如網狀的血絲，讓人心顫了一下。眼裏沒有一絲情緒，隻有一望無邊的黑色，如墮入深淵的鳥或行屍走肉般毫無生氣。顧念銳懸在半空的拳頭頓時像泄了氣似的。
    這，這還是當初張揚跋扈的秦二少嗎？他在心裏莫名地歎了一口氣。
    “秦逍，他已經死了，你該醒醒了，人活著的時候從來不知道珍惜這兩字怎麼寫，人沒了再追悔莫及時早就晚了，錯過了末班車就隻能留在原地了。沒有人會一輩子等著你的，老天爺就是這樣，公平又無情，連感情也計較的清楚，感情還清了，死心了，它就要把這個人帶走了，不過是早晚的事。所以林久諾他累了，你明白嗎？”顧念銳抽出包裏的一根煙點燃，狠狠地吸了一口，倚在牆壁，白色的煙圈迷亂了他的眼睛，望著灰茫茫的天空。關於那個人的種種回憶，隻是想起來心裏就一陣子的抽痛。
    男人聽完這些話，頓時癱坐在地，眼圈有些泛紅，林久諾，這三個字像沒有打磨的石刀在他的心髒上一筆一畫纂刻著，疼得他呼吸都艱難。
    “他為什麼要救我？”在片刻的沉默後，男人暗啞的聲音響起，三天了，他想不通那個人明明是那麼恨他，恨不得吃他的肉，吸他的血，可是為什麼偏偏在秦家出事後，當所有人都冷眼旁觀時，他卻不顧一切
    地幫他，一次又一次，最後甚至連命都不要了。
    “為什麼？我也想問他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愛上你這個王八蛋，秦逍，你到底有沒有心！秦家不知道上輩子是欠了多少筆孽帳，林久諾那天殺的上輩到底殺了多少人才會遇到你。”
    秦逍仿如石雕木般地怔了半晌，他想過無數種答案，卻從來沒有想過林久諾愛他的這種答案。他努力得回憶著那人的一言一行，卻發現自己對他了解少得可憐，他依稀記得他們最後的一次見麵，在平城監獄。
    “你為什麼幫我？”
    “沒有為什麼，秦逍，出來了，就好好活吧，最好是出國，別想著報仇了。”林久諾的臉色有些蒼白，眉頭緊皺，語氣與平常比起有些擔憂地說道，眼裏依舊是波瀾不驚。
    他記得他那時是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了一聲謝便轉身離開。
    恍惚中，他聽到了他的一聲輕歎，秦逍，要好好活下去。
    那種聽見他死了的心痛又開始蔓延全身，一點一點的侵蝕著五髒六腑，心髒的血液好像凝固，連呼吸都是灼熱而艱難的。
    往事種種，這些年，他太怕回頭看了，他怕看見自己年少輕狂做的錯事讓林久諾連恨煙消雲散了，他自欺欺人，認為就算是恨也是好的，至少他在意著他。這些畫麵都已經泛黃，他記憶中的那個林久諾啊，如今長埋於地了，再也不見，永不再見。
    “如果你有時間，替他回一次故鄉吧，他說那裏有給你的東西。”顧念銳從兜裏掏出一張寫著地址的白紙遞給了秦逍，那是林久諾和他最後一次見麵囑咐給他的事，如今他把他交代的事都做完了，再沒有欠不欠了。
    “值得嗎？”
    “沒有值得不值得，隻有願不願意，情誼如燭火，吹碰可傷可滅，虛妄又危險，嗬，仍做飛蛾撲火靠取溫暖。”
    再見了，我的朋友，我曾愛過的人，林久諾。
    顧念銳把嘴裏抽了一半的煙扔在地上狠狠地踩得稀爛，當閉上眼睛再睜眼的時候，關於那個人的種種一切該如泡沫一點點地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