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靈穀有一條溪澗，潺潺流水清澈見底。這條小溪雖然冰涼，卻由於上遊流經眾多草本草藥，老人們都說在這裏洗澡可以強身健體。風無殤與雲長翎在這裏自小玩到大，連溪下有幾粒石子都摸得清楚。
    第二天正午時分，風無殤就果然忘記了芷清的約定，與雲長翎一同奔到這裏來，舍棄衣物遊了個痛快。
    “無殤，你確定你沒事了？”雲長翎隻露個腦袋在水麵上，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問他。
    “沒事沒事，屁事沒有。我是誰啊，頭疼腦熱自然是一夜就好了。”風無殤在雲長翎麵前大話連篇，一個猛子紮進河裏，又遊出去幾米遠。
    “今年真是怪事，我這都數不清第多少次生病了，難不成今年犯黴運，要避避邪？”
    “你去找奎叔看看。”
    “奎叔說了，什麼陰陽調和，叫我注意生活規律，聽不懂，反正沒什麼事。”
    雲長翎搖搖頭，從河邊爬上來，坐到草地中。
    “喂，你不下了啊？”風無殤在水裏浮浮沉沉朝他揮手。
    “我歇會兒，你繼續。”雲長翎找了一條舊毛巾擦那一頭白發。之前風無殤曾經無比羨慕他這頭發顏色，還犯腦抽想和他交換。鬼才想要這頭白發。
    擦著擦著，他忽然間覺得心口發熱，口中發苦，咳了兩下，發覺自己的手心竟冒出了隱隱黑氣，站起來要喊河中的風無殤，可渾身像被抽走了力氣一般，雙膝一軟，就跪在了草地上。
    風無殤看到雲長翎有些不大正常，笑嘻嘻地遊到岸邊大聲問道：“怎麼了雲兄，不會累得摔了跤吧？”
    雲長翎身上開始冒冷汗，用力向風無殤道：“你快出來，這溪澗，有問題。”
    “什麼有問題？”風無殤也感到了什麼，從水中邁出來，走到雲長翎麵前一怔——他的唇色都發了紫。
    “你怎麼了？”
    “我的體質比較敏感，這水中，肯定摻了什麼東西。”雲長翎額頭布滿汗珠，氣喘籲籲，掙紮著從旁邊衣物中翻出一把小刀，沿著小臂深深劃開，擠出的，竟都是黑血。
    “你中毒了？”風無殤扶住因為劇痛而顫抖的他，轉眼望向溪水的上遊，“可是如果水中有毒，為什麼我沒事？”
    雲長翎咬了咬嘴唇：“你快去告訴神婆，這裏，或者上麵，肯定有人來過。”
    “我們一起去！”風無殤拉住他的胳膊繞在脖子後，順勢將他撐了起來。短短片刻，雲長翎的體溫直升，渾身也變得軟綿綿的。
    他的體質本來就虛弱異於常人，隻擔心中了毒惡化的也比一般的要快。風無殤也突然察覺到了異常，從自己的毛孔血液中，似乎都蔓延出一種虛脫無力的感覺。
    然而要僅僅是這樣，還算是幸運。在他費勁力氣攙著雲長翎向遠處走的時候，稀裏嘩啦的水花聲從上遊傳來，並且以清晰可辨的速度朝著他們“飛”了過來。
    有妖！
    風無殤一把將雲長翎甩了出去，轉過身去麵朝那裏，下一刻，他的腹部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整個人都在急速往後飛去。那牛妖的尖角穿透了他的腹部，一路狂奔，把他狠狠地，釘在了岸邊的山崖巨石縫裏。
    血液飛濺，風無殤手中的玉佩被這一撞支離破碎，微弱的靈力雖然無法戰鬥，卻保護了他最重要的位置。他倒在血泊裏，卻還有呼吸。
    牛妖發起瘋來，紅色的血叫它更加癲狂。正當它再次向滑落在地的人發起又一輪攻擊之時，一柄銀色的刀從岸的那邊呼嘯而來，正中他的頭蓋骨。靈力震蕩了它的經脈，牛妖在原地躍起了幾丈之高，轟然落地，再也不動一下。
    一個偉岸的身影站在水的對麵，長髯飄動，目光淩厲。
    風無殤滿身是血，被送回來的時候氣若遊絲，而風老爺的目光簡直像要殺人，一個生命垂危一個暴怒非常，風家上上下下沒有一個敢多嘴多舌，直勾勾觀望著二人與奎叔進入裏屋。
    奎叔是個四十多歲，眉目清明的大叔，一張臉雖有歲月痕跡，然而年輕時候絕對俊美得惹過不少女孩子。他仔細替風無殤止血包紮，卻眉頭緊鎖地搖了搖頭：“不行，傷勢嚴重，需要再去一次那裏。”
    “短短幾個月，這已經是第三次去靈柩了。”風老爺聲音低沉，“果然他的身體，是越來越差了，今天居然連區區牛妖都打不過，實在是妄為我家族傳人。”
    奎叔用複雜的眼神看了一眼風老爺：“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他的身體如何，你本來最清楚，又何必來說這樣的話。”
    風老爺臉色雖有緩和，卻依舊懷有不甘：“要不是。。要不是阿玲的堅持，這孽子，恐怕在出生的時候就被我一刀殺了。”
    奎叔冷笑了一聲：“虎毒不食子，我都不知道該說你心軟還是該說你心硬了。”他收拾起東西，“你最好趕快替他療傷，耽誤了，就真的沒命了。”
    “你去哪裏？”
    “雲長翎那小子也是個倒黴的，體質虛弱又中了毒，我自然是去救他。”
    風老爺聽到門關的聲音，重重歎了口氣。
    風無殤像是遊走在天地之間，飄飄渺渺，無聲無息。仿佛周圍的世界都在扭曲，卻沒有一絲的聲音。他置身半空中，俯瞰整片的大陸，看到了初為森林的古林，還有漫天遍野繁花的靈穀，小溪潺潺流水不斷。忽然他的世界漫天想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聲嘶力竭，儼然在哭喊：
    “我今生今世，隻求你一件事，不要原諒我，隻原諒這孩子。”
    “無殤，叫他無殤，希望他不要像我，能熬過這個世界最痛苦的宿命，無病無求。”
    “無殤，娘的寶貝，記住娘的臉，從今往後，再也看不見你了。”
    他的世界忽然變得黑暗，眼前眩暈陣陣，劇痛如同江水鋪天蓋地將他席卷，把他從迷幻的夢境拉了回來。
    “額。。。。”他睜開眼，全身無力，眼前漸漸現出一個人影。
    “爹。。。”
    風老爺神色一震，沒想到療傷過程中他竟會醒過來，這靈柩是他的秘密，絕對不可讓他知道。於是快速在風無殤脖頸下一點，風無殤重又跌入藥池中。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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