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不善言辭，隻懂舞刀弄槍，領軍作戰，情感方麵可說是一竅不通。
    這些天來，他越發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也越發希望盡快結束這一趟的回京之旅，早日回到軍營裏麵，唯有上陣殺敵才能讓他忘掉這一種無力感。
    不得不承認，自樓華霜走後，這個家也實在沒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
    可惜十五年前的那一場大吵大鬧，那一次深重的互相傷害，讓他根本不會主動去尋找樓華霜，不想去看見與她有關的任何東西，聽見與她有關的任何事情。
    父子倆相對無言，又沉默了一會，蕭楚瑜語帶躊躇地開口了：
    “父親……我想看看母親的畫像。”
    話一出口，蕭楚瑜又覺得心下一陣酸楚。他年已十六，並且即將成為睿王妃，可是竟然不知道生母的模樣。
    說完，蕭楚瑜又沉默了下來，抿唇等待蕭建業的反應。
    蕭建業也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鷹目裏眸色深沉複雜，似乎蘊含了萬千情緒，痛苦、悲戚、糾結與矛盾。
    良久，在蕭楚瑜以為自己得不到答案的時候，蕭建業緩緩起身，走到書桌前，偉岸的身形下彎，拉開最底下一層抽屜，再在抽屜裏滿滿一疊紙張中翻找到最下麵一份卷軸，緩緩地將之抽了出來。
    蕭建業將卷軸拿在手中沉默了好一會，蕭楚瑜看不見他的眉目，卻察覺了他偉岸的身軀此刻在微微抖動，仿佛聞見了空氣中那一股極其悲傷的味道。
    是夜。
    蕭楚瑜獨坐在偏院中，燭光搖曳，他慢慢地展開手中的卷軸。
    一臉極其明豔動人的臉緩緩地在卷軸上鋪展開來。
    鵝蛋臉，柳葉眉，丹鳳眼，秀挺的鼻子，瑩潤的朱唇，此刻含著笑意，臉頰邊有淺淺的梨渦。
    畫像中的人看著蕭楚瑜，目光中是萬般慈愛。
    蕭楚瑜瞬間感覺自己的心被攥緊，生疼生疼的。
    十五年了，他終於知道了生母的模樣，也隻是一眼，便能夠確定自己身上的血脈，正是畫像中人的。蕭楚瑜終於明白了為何曾聽到不少人暗中議論他和他的母親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大概就是血緣的神奇之處罷。
    蕭楚瑜一瞬不瞬地注視著畫像許久，仿佛要將畫像中人的模樣刻入腦海之中。
    然後他抬起眼簾，望向一片漆黑的窗外。
    夜風微涼，天上有疏朗星月。
    他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將卷軸仔細地卷起，再傾身輕輕地吹熄了燭火。
    此時實在不容他想太多東西，然而終於見到母親的模樣，讓他既激動又欣慰。
    更多的，而是想到明天的典禮，以及終於見到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不由得又期待又緊張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的確是蕭楚瑜異常期待的。不再是一個人，而且是與眷戀之人相伴一生，甚至還可以去做許多自己從前想做而不能做的事。
    蕭楚瑜傻乎乎地想，他的軒，一定是他的幸運之神。於是帶著緊張期待的心情，翻身躺到了床上。似乎……這是最後一次自己一個人入睡了吧？
    閉眼之前，不忘在心底輕輕地說一句：軒，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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