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元大學藥學係的理論課可以說是非常嚴肅的一門授課，從來沒有在這節課睡覺的學生，更沒有私自逃課的學生。
    大多因為那個授課老師，他可以說是家喻戶曉的資格教授了，與袁教授偶爾的風趣不同，是個看起來就很嚴肅沒有絲毫破綻的老先生。
    他受學生尊重是有原因的，最重要的大概就是他的課很少布置課後作業，偶爾一次的論文也是必要的課結歸總，而且還是提前一個星期就交代好了的。
    在這裏上學已經一個多月了，布置的論文也就那麼兩次，第一次初堯得到了老教授很多的讚賞，出於自尊心和好勝心，在一個星期前的論文布置時，初堯就直接用了兩天的時間趕了出來，在圖書館借閱了很多相關書籍才寫好了大綱，並且手寫細節，長篇大論像他這麼手寫的學生已經很少見了，他沒有筆記本電腦，用得著的時候會跟別人借一下然後打印出來，不過每次都是別人看他打字堪比蝸牛實在受不了也就代打了，認識冀寧之後這些活都被他包攬了，不過這次……
    “初堯，你的論文呢？”
    課才剛開始，老教授就站在講台上來了這麼一句，質量較好的麥克透著老教授低沉的嗓音。
    初堯緩緩的站起來，坐在最前排的他即使沒有回頭也感受到了一百多雙眼睛齊刷刷的朝他看過來，那視線跟針一樣刺的他頭皮發麻。
    初堯支支吾吾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忘帶了。”
    說謊！
    在初堯這22年裏，謊言不是沒有過，小孩子誰沒說謊的時候呢？
    不過，這一次，竟是當著百號人的麵說謊。
    其實是初堯的確寫了，還寫的很好，論證的很縝密，不過因為幾天前在鬧市區的那場事端全都給弄丟了，加上遇到千丞那麼暴力的一麵已經讓他精疲力盡，所以早就把這事兒忘得一幹二淨，今天一早看同學們上交論文才想起來，而他的那份還夾在書本裏，早就被他用來砸人仍在了胡同，可他已經沒有勇氣回去找了。
    跟著論文丟的，還有他那廉價的手機。
    老教授看著低著頭站在座位上的初堯，停頓了一會兒才開口，“明天交上來。”
    初堯鬆了一口氣，坐下來開始安靜聽課，心裏卻開始計算，不知道今天晚上熬夜能不能趕製出來，可是已經忘了很多了。
    其實這麼多學生誰寫誰沒寫哪能這麼快就知道，不一一閱讀確認之後是無法知道的，但是誰讓初堯的第一篇很精彩才讓老教授記住了他，出頭的人，有利有弊吧。
    冀寧坐在後排，轉著筆，盯著前排的初堯。
    那場聯誼大概是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一次了吧。
    那天晚上是他執拗的非要初堯來取鑰匙，不知道是該死的自尊心作祟還是什麼，被女孩子挑釁之後竟覺得自己有些可笑，然後就鬼使神差的玩了起來，唱唱歌喝喝酒，和女孩子玩的不亦樂乎，但是直到第N次看手機有沒有電話的時候，才發現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注意到這點的之後冀寧怎麼也玩不下去了，猶豫半天，笑容也失了弧度，最後終於套上衣服打車回了家。
    當時那個性/感的女孩還跟著追了出來，問他要電話，這是明顯的邀約，平時來說冀寧當然不會拒絕，不過，那時候他連一句話廢話都沒說，直接拒絕打車往家走。
    因為那時候，初堯的電話已經顯示關機狀態了。
    他不是小孩子，不會胡亂猜想初堯遇到了什麼意外，更沒有什麼被害妄想症，也許隻是手機沒電又找不到地方迷路了，或者賭氣懶得去拿就去了別的地方消磨時間。
    但是等他到家看到蹲坐在門口那纖瘦的身影時，他第一次咒罵自己是個烏鴉腦袋。
    初堯受傷了，渾身冰冷的不像話，臉也腫的厲害，更讓他在意的是初堯衣服的扣子還被撕掉了幾個，還有披在他身上的黑色西裝外套。
    就算是幾天之後的現在，冀寧也依然無法忘記當時初堯看到他回來時的那雙眼睛，漆黑的大眼在隻有昏黃路燈的樓下無神的望著他，它像冀寧傳遞了本不屬於初堯的無助。
    那樣的無助像刀子一樣狠狠的捅著他的心髒，然後他皺著眉扯起地上的人兒直接抱在懷裏，不是很重的力道，也不是輕輕的抱，就是這種使勁兒了怕傷到他，輕了又怕他掙脫的懷抱才讓冀寧疲累。
    將人拉到屋子裏之後初堯就進了浴室，洗了很久，久到冀寧覺得初堯是不是睡在了浴缸裏的時候才見人出來，已經等的心焦的他耐著性子硬將初堯的頭發吹幹，才開口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很顯然，初堯並沒有打算和他說，整個人跟丟了魂兒一樣眼神都沒什麼焦距，冀寧不能逼問，也舍不得。
    當時就給初堯簡單處理了一下手上和臉上的淤青擦傷，無論冀寧怎麼強調初堯都不讓他看看身上還有沒有傷口，沒辦法，冀寧隻能扔給他藥箱然後讓他自己回屋子裏擦了。
    不過，他知道，初堯回去就睡著了，因為那個屋子裏一點動靜都沒有。
    可那一晚冀寧卻怎麼也睡不著了，坐在客廳的沙發裏，眼睛始終沒離開那件西裝外套。
    那是個很大的西裝，而且充滿了他不熟悉的味道，還有一絲絲掩蓋不住的煙草味兒。
    冀寧心塞，為自己，也為初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