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二、死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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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叢林就是前線?申文賦的這個說法很奇特啊!
照他的說法,這個叢林是通的,不僅可以去前線,我們也可以通過這個叢林逃走。但是,他們肯定有了防備,所以想通過叢林出逃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出路隻能是河道了。
程子旭慢慢的走了過來,我給了赫福一個眼色,他點了點頭走向別處。
“覲公子,多謝您。”
他這一說讓我很是詫異,這幾天他都沒怎麼和我說話,悶悶不樂的樣子。
“子旭,為何道謝?”
“多虧了您,我們才逃過一劫,否則安軍法,我們會被砍頭。”
“我說過,我會想辦法保住你們,我沒食言吧?”我露出一個笑容,看著程子旭,“你這幾日是怎麼了,回到軍營到是對我生疏了,在路上的時候還時不時的和我講講話,說說軍隊的事情,怎麼一回來就變了個人,孟浩也成了啞巴。我的人都在問我,你們怎麼了。”
“覲公子,您是不是什麼大人物啊,那日張將軍的反應前所未見,不讓跪,還沒有實質性的處罰我們。而且我們的夥食貌似比其他營的好很多。”
他終於問到重點了,我笑笑拍拍他的肩,“我的身份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麼?在江湖上我乘風閣還是有些名氣的。趙成他們因為顧及乘風閣的江湖地位和張將軍起了衝突,張將軍不傻,肯定會猜我有點兒來頭,但是呢他又猜不出來,隻能先好吃好喝的待著我們了。”
“乘風閣有多少人馬?”程子旭試探性的問著我。
“這些人是我的貼身侍衛,乘風閣不是門派,而是隱士們安生的場所,此次我冒然的要來戰場,很多人都反對,所以我就帶著侍衛獨自出來了。不過我一路上留下了記號,現在乘風閣肯定翻了天。倘若是我這個閣主有什麼不測,乘風閣肯定會全麵反撲為我報仇,不管是江湖門派還是朝廷,都會腥風血雨。所以趙成他們格外緊張。”
程子旭一愣,額頭上滲出冷汗,“媽呀,我這是幹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了……”
“嗯?你說什麼?”
“沒,沒有……覲公子,不,閣主大人,子旭真心不知道乘風閣的事情,這軍營太過殘酷,您還是找個機會回去吧。”
“嗯?找機會回去?我聽不懂。”
“這裏的生活太殘酷,如果真的上了前線戰鬥,我怕閣主……您萬一有個閃失,乘風閣反撲朝廷,我……我……”
“子旭是你把我帶到這裏來的,所以你也要保護好我。”用力劈下一節樹樁,我抬眼看了看滿頭大汗的程子旭,“我們在客棧見麵的事情,乘風閣很快就會查出來,你認為他們會放過你?不過你放心,你到是順了我的意,我想有我在他們不會為難你。”
程子旭的臉色非常不好看,額頭上的冷汗是裝不出來的,他咽了口唾沫調整著呼吸,“閣主,您本不該出現在客棧的,您若是有事不知會牽連多少人……”
“牽連?我會牽連誰?我說過,我會保住你的命,就算我戰死沙場,我的身後事也已經安排好,你安心的幹活兒吧。隻是不知道,我們何時能去前線。”
“這支軍隊可是負責偷襲的死士啊……”程子旭呢喃了兩句。
“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閣主,我會幫您離開……”
“我為什麼要離開?我是來保家衛國的,偷襲更好,偷襲得手的幾率更大一些不是嗎?”
“不是的不是的,誒,很多事情,您不懂,反正我會想辦法幫您離開,越早走越好。”程子旭說完扭頭向孟浩的方向走去。
他的話很讓人玩兒味,程子旭不是一個合格的眼線,他無法掩飾真實的情緒。從歸隊時候的淡定,到現在的焦急。我突然明白在客棧的時候他在焦慮什麼,他焦慮的是我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的出現。
他說這個軍營的任務是偷襲,佐證了赫福的某些猜測。我們來的時候穿的是黎國的軍服,當時我在張將軍眼中看到了一絲震驚,他肯定一眼就認出我們是黎國的士兵,他隻是不知道為什麼程子旭會帶回來一大幫黎國人。在他的心裏,我應該是一個黎國的什麼軍官,他更沒有必要幫我呀?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們的營房鄰水,更是逃脫的好地點,他為什麼要把我們安排在這兒?用如此狂妄的人來負責偷襲,秦國看來也不咋地。
月色當空,我安靜的坐在樹下,做著配件。
我的設想是做一把半自動弩弓。在弩身的地方做一個轉盤,扣動扳機發射完畢後在弩身上放一隻弩箭,轉動輪盤,輪盤勾扯拉線到弩身後方上膛,可以省去把弩弓踩住人工拉線上膛的過程,也可以節省體力。
做這些配件已經快要完成,隻是赫福還沒有給我弄來弓,一切隻能等待。程子旭已經進了我的遊戲,我們今天的談話,他應該會轉告張將軍,一切都要看明天張將軍的反應了。
“公子。”是趙成的聲音,他急急的向我這邊跑了過來,“覲公子,我在懷裏發現了這個!”
他遞過來一張小紙條,上麵寫著:今日吃素可好?
這是晉王府暗語,這裏有王府的人?還是我根本不是誤闖進來的,我的行蹤暴露了,有人在試探我?
“誰給你的?”我轉頭看著趙成。
“不知道,我睡覺脫衣服的時候發現的。今天去劈柴的時候……”
“申文賦推了你的胸口。”“申文賦推了我的胸口。”
我們異口同聲說出答案,而後相視無語。申文賦,怎麼可能?他不是一直監視著我們的行蹤嗎?他會是我們的人?
我削出一小塊木片,刻下幾個字:無肉不歡。
“趙成,明日出工的時候,我會找機會和申文賦打一架,你記住找個時機把這個放到他手上。”
“這是什麼意思?無肉不歡?”趙成有點兒蒙。
“拓拔鴻給我說過晉王府的幾個暗語。吃素可好是表明身份的接頭語,無肉不歡是叫他午夜來見。他若是沒來相見,次日會有回複。回複身無分文,意思是被人看著,沒機會出來,次日再見;回複肉鋪關門,那便是險些暴露,要斷了聯係以待時機。”
“還有這一說?”趙成非常嚴肅,“天,晉王府真可怕。”
“當然可怕,你以為王府是什麼地方?孫夢瑤都能嫁給拓拔鴻,影帝的演技這麼好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拓拔鴻不傻,他防備著一切。王爺不是那麼好當的,你以為他手握兵權就高枕無憂?朝中有政敵,江湖上還有想收複失地的蠻族幫派,拓拔鴻的處境一點也不好。”我感到一陣惡心,應該是那該死的斷魂散又在發作了,左臉的青筋肯定又凸起來了,為了不讓趙成看到,我順勢轉了過去。
“好。可如果他是破解了暗語的敵人怎麼辦?他是影帝怎麼辦?”
“那就順著他演下去,看他要做什麼。”我歎了口氣,垂下頭,“現在我們要做好影帝才是真的。”
“我是怕如果他真的是影帝……”
“別怕,什麼都有可能。若他是影帝,我這一回複怕是非死不可。記住暗中安排人手把我的屍體毀容,毀到沒有人形為止,然後和赫福合作,伺機而動,一定要逃出去找到黎國的部隊,把有人偷襲的消息告訴拓拔鴻!”
“覲公子,不行!我去和他打架!我去暴露身份,就說我是晉王的心腹……”趙成有些激動。
“你小點兒聲!”我抓住趙成的手,“這裏是敵營,不是我們應該來的地方,我們中計了。他們在我們麵前扮演黎國軍隊,我們則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要裝傻。我的身份太敏感了,我,甚至我的屍體,都會成為他們打倒拓拔鴻的武器,所以,我若是死去,必須要讓屍體看不出人形,這樣做他們即便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得到了我的屍體,也沒什麼用處。”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非得你去傳遞信息?我去不行嗎?”
“不行。就算我暴露了,我可以白般說辭拖延時間,你行嗎?”
“我……”
“還有,就算是明天我和申文賦碰完頭來人抓我,你都不能衝動。上次那種場麵千萬不能發生。就算是百般虐待,你們都得給我淡定的看著,要極力撇清和我的關係。”
“怎麼撇清?”
“錢!你們是山賊,誰給錢聽誰的話。你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被被軍隊抓捕,你們不想跟我這個蠢貨幹了,要棄暗投明跟他們幹,隻要給錢就行。”
“這是棄明投暗吧!您想死嗎?我們如此做,可能下一刻他們就會砍掉您的腦袋!”
“我當然不想死,我比誰都想活著。想想我莫名其妙的來到你們的世界,經曆了這麼些莫名其妙的事兒,我甚至都忘了我是瀾覲!你們的國家和誰開戰,和我根本就沒有半毛錢關係,我可以隨時去其他地方混吃等死。”我轉頭看著趙成,“但是麵具戴久了,真的就取不下來了。我覺得黎國就是中國,就是我的祖國,國難當頭,豈能袖手旁觀。”
“覲公子,你變了。”趙成紅著眼擤了一下鼻子,“從幾個月前你告訴我你不是世間人,到現在,你變了好多。”他出了口大氣,“那時候,你的目的隻是要活下去。保住影衛就等於保住了你自己。”
“是。”
“其實那個時候我知道你的想法,知道你的私心。哪個複活的人不想好好活下去呢?可是在刺殺晉王爺的時候,你對蔣華說出讓恩怨都隨你去的時候,我著實震驚了。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認定了你,我不想你離開我們。我也有私心,我也不是聖人,以你的頭腦一定會帶領我找到仇家手刃仇人,所以我才……”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現在,你是真心的追隨我,不是嗎。”
“要我在你死後毀容甚至是毀屍……我……我做不到。”趙成把頭埋在胳膊裏不住的搖頭。
“你必須做到。你是黎國的子民,你有義務幫扶你的國君,你有義務把消息傳達給出征的王爺。國難當頭,你不能這麼自私。”
“我……”
“你聽好,不管發生什麼,都要把有人偷襲的消息傳達給晉王。就算我們二十人都死光了,你也必須做到。”
“為什麼是我?你不能去嗎?我們為你殿後,護你殺出去,總歸是有希望的。”
“不,我不行。”摁了摁胸口,我拚命的保持著冷靜,這幾日日夜懸心,封住心脈完全止不住胸口的疼痛,這個身體狀況我能跑多遠,“你覺得以我的身手,能逃掉?這裏身手最好的是你和赫福,你們倆任中一個,隻要活下來了,王爺就有希望了。”
“但是,若是王爺知道你死了……”
“那更好,哀兵必勝。”
“……”我們陷入了空前的沉默。趙成死死地盯著我,我隻能強作淡定的繼續做著零件。
“我……”“我……”
“你先說吧趙成。”
“您先說。”
“其實事情沒你想的這麼遭,申文賦是誰的人現在不是還沒有定論嗎。”
“那如果他真是影帝呢!”趙成的眼眶一直紅著,不住的喘氣,“你就這麼甘願赴死?”
“是。”我認真的看著趙成,“我甘願赴死,因為這樣我才沒白來一趟。至少這個世間,會有你趙成記得,瀾覲來過,轟轟烈烈的來,又轟轟烈烈的走。”我放下手裏的東西,伸手捏了捏趙成的腿,“其實誰都可以死,我可以,你可以,赫福可以,隻有拓拔鴻不可以。他是黎國的支柱,他要是不在了,朝廷會亂成一鍋粥,花城,怕是也保不住了。我隻有一個遺憾,那就是沒能幫你們找到修王爺。如果你們實在找不到線索,那索性就當拓拔覲是真凶,既然真凶已經伏法,你們也就不要再有什麼牽掛,安心追隨晉王。”
“就算真凶是拓拔覲,但不是你。”
“是我,我就是拓拔覲,拓拔覲就是我。隻要你知道我是瀾覲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低下頭,閉上眼,緩緩的揉著胸口。甘願赴死?我怎會甘願?人最大的弱點就是羈絆,曾幾何時我一度以為在這個世界我不會有什麼羈絆。拓拔鴻、清絕夫人、宣兒、趙成、蔣華、江漠塵、顧玄、蘇思正……哪個不是我的羈絆?我是真不想離開這個世界。如果一覺醒來回到了祁鴻身邊,我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到底哪個才是我的現實,我現在根本分不清。
“您這是怎麼了?從那次暈倒之後,就每況日下,是什麼病?赫福也治不好嗎?”
“不是什麼大病,胸痛之症而已。成兒啊,我現在在做一件兵器,配件已經差不多了。如果明天我們好運,這件兵器就能完成,我們可以依葫蘆畫瓢多做幾個,以待時變;如果老天不眷顧,這些配件一定要付之一炬,我們得不到的,敵人也不能得到。我們今天談話的內容,你可以轉達給赫福,雖然他的身份疑點頗多,但至少能確定他不是敵國奸細。”
“嗯。”趙成愣愣的看著河水。
這條河很清,瑩瑩的月光下清澈見底。美,真的很美,這種原始的美我要好好的看一看,明天,我不知道我是否還能在這樹下安靜的欣賞這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