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睫毛很長，額頭飽滿、鼻梁高挺，逆光下的剪影如同畫中的仙人，讓人沉醉。霞光透過他的發絲撒在我臉上，不自覺間勾起了嘴角。明知道他們不是同一個人，卻止不住內心的漣漪，或許正因為他不是祁鴻，我的情感才會如此的強烈。在我的國度，男人喜歡上男人本就是一個禁忌，更何況那個人，養了我十年。而拓拔鴻，我和他毫無關係，甚至都不是同一個時空的人，趙成說過這裏不禁男色，或許就是趙成的話讓我的內心的情感更加的肆無忌憚。
    如果祁鴻也能來這裏多好，如果祁鴻能穿越到拓拔鴻的身上……
    不。
    我不要他變成祁鴻，拓拔鴻就是拓拔鴻，他才是晉王，不是嗎？
    “看什麼呢？看得這麼入迷？”他忽然扭頭對我淺淺一笑，“本王生的俊俏吧，在你的世界，應該沒有長的像本王這麼俊俏的人吧，所以你看呆了？”
    “你想多了。”真是個白癡，哪裏來的自信？我也是醉了。“王爺，清絕夫人也在乘風閣，等會兒她走了，我想和你說一些事情。”
    “嗯，本王也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趙成走在我們後麵，時不時的向周圍的人囑咐著什麼。
    “趙成果然是個能人，他就是你身邊的邵寂函。”拓拔鴻伸手拍了拍我的肩。
    “邵寂函是誰？”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推門走進乘風閣，圓桌上擺滿了吃的。宣兒坐在清絕夫人身邊，大口大口的吃著小碗裏的雞腿，看到拓拔鴻，他放下小碗，激動的跑過來抱住他的腰。
    “父王！宣兒沒事兒了！宣兒回來了！但是，宣兒好餓！母妃一直在等父王和覲哥哥，但是宣兒忍不住了就吃了，父王可以原諒宣兒嗎？”
    “吃吧吃吧！我的傻孩子，父王怎麼可能怪你呢！”拓拔鴻一把抱起宣兒，緊緊地摟在懷裏，“我的好兒子！好兒子！”
    “王爺，忙了一天了，趕緊坐下吧。”清絕夫人起身把上位讓出來，待拓拔鴻坐下，才輕輕的坐在旁邊，“覲兒，你也餓了吧，趕緊坐下。這些菜都是你們父子喜歡的。”
    見我磨磨嘰嘰的，拓拔鴻撲哧一聲笑了：“鈴兒，去拿幾個墊子來。”
    就著幾個坐墊，我舒舒服服的坐了下來，這才長長的歎出一口氣。宣兒看著我不自在的樣子，小眼睛轉了一圈兒：“覲哥哥你怎麼了？父王你打覲哥哥啦？！宣兒都知道了，蔣侍衛帶我回來的時候一路都在喊‘謝天謝地啊，終於找到你了小祖宗，你可知道覲公子差點被王爺打死了’。”他轉過頭看著拓拔鴻，“父王你為什麼要打覲哥哥，覲哥哥最疼宣兒了，還做小木馬給我玩兒！”
    “寶貝兒，父王和你覲哥哥在演戲呢。不然怎麼能找到你呀？”拓拔鴻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你覲哥哥確實疼你，為了找你都要急瘋了。”
    “覲哥哥覲哥哥！”宣兒從拓拔鴻懷裏蹦下來，撲到我身上，“你受苦了。不過為什麼你們演戲要你挨打？母妃說你走路都一瘸一拐的，那得多疼呀！”
    我無奈的笑笑，把宣兒抱到腿上：“宣兒，覲哥哥給你講個故事。很久很久以前的古時候呢，有一個將軍叫周瑜，他有一個武將叫做黃蓋。有一天呢，周瑜就把這個黃蓋痛打一頓，腿都打瘸了！黃蓋就生氣的去投敵了！然後在敵營亂出計謀，在兩軍交戰的時候，導致敵方吃了大敗仗。”
    “哇！好厲害啊！”
    “這個呢，就叫做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但是覲哥哥和父王要一個演周瑜一個演黃蓋啊，不能讓父王演黃蓋吧？隻能你覲哥哥上了！所以我就被打瘸了。不過把你救出來了，被打死了也值得啦。”
    “覲哥哥！”宣兒把小臉埋在我懷裏，“以後不要再當黃蓋了，宣兒不要你當黃蓋。”
    “那你是想父王當黃蓋咯？”拓拔鴻撮了一口酒，悠悠的說了一句。
    “不是不是……宣兒不是這個意思……”宣兒扭頭看著拓拔鴻，快要急哭了。
    一桌人都被宣兒逗樂了，我趕緊揉了揉宣兒的臉：“宣兒你太可愛了哈哈。嗯，以後我們都當周瑜，當將軍。”
    “那誰當黃蓋？”
    “啊？我！我當黃蓋！我是粗人，我當黃蓋沒問題！”一旁的趙成看不下去了，給宣兒解了圍。
    “哈哈哈哈哈哈！”一桌人都笑岔了氣。
    “宣兒，你怎麼知道要在木馬肚子上刻字的？”看著懷裏撒嬌的宣兒，我輕聲的詢問他。
    “那些下人跟奶娘說著什麼，奶娘的臉色很不好，然後宣兒聽到奶娘說了句夢龍閣，我就知道要去孫姨娘那裏了。一路上他們都不說話，奶娘也不說話就哭，我就想會不會是不好的事情呢？我好想覲哥哥能救我，所以就執意要去覲哥哥哪裏，誰知道覲哥哥不在，我好著急，隻能用指甲挖兩個印兒在馬肚子上……”宣兒翹起小嘴，“我的小馬……”
    “乖，覲哥哥再給你做一個。”緊緊地摟住宣兒，這個小鬼頭，人小鬼大，這信息留的那叫個好。
    “真的真的？”
    “真的，在做個軍隊！”
    “太好了太好了！”宣兒樂壞了。
    我和宣兒在玩鬧，拓跋鴻慢條斯理的吃飯菜，時不時的喝一口酒，動作連貫而優雅
    “清絕，你怎麼在這兒？”拓拔鴻溫柔的詢問著，麵對清絕，他總是非常溫柔，深怕太大聲驚著她。
    “我想著覲兒受了傷，帶了些藥材過來看他。哪知道他竟然不在，我便衝鈴兒她們發了一通火。”
    “是本王讓鈴兒他們裝作覲兒還在的，不怪他們。”
    “是。然後覲兒匆匆的回來了，他也要我裝作他還在屋內的樣子，帶著趙侍衛就衝了出去。後來蔣侍衛帶著宣兒回來了，我們就一起坐在這裏等你們。”
    “你做得很好。清絕，你用餐的時辰已經過了，快吃些東西，你的身體……”
    “我沒事兒王爺。看到你們父子平安，我就高興。”
    “清絕，明日王府要辦一件喪事。孫側妃偶感風寒，不幸病故，這件事情，便交給你辦了。”
    “是。”
    清絕夫人也不問個所以然，讓我很詫異。
    封建社會的女人，地位低下，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清絕夫人確實是一個三從四德的女人，起初我覺得有些可悲，不過在這種大時代的背景下，清絕夫人絕對算得上是成功的女人。她的溫婉，她的順從，她的不多加詢問，讓她倍受拓跋鴻青睞。在這個世界，女人溫婉聽話，便是生存之道。
    “宣兒，你告訴母妃，孫姨娘有沒有對你做什麼傷害你的事？母妃叫醫官給你瞧瞧可好？”
    “母妃，宣兒沒事。”宣兒懂事的走到清絕夫人麵前轉了一圈兒，“隻是我吃了一整天的冬瓜羹冬瓜糖，好膩啊！”
    “哈哈哈！小鬼頭，做什麼要吃一整天。”拓拔鴻看著活潑的宣兒，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父王，這冬瓜羹幫了我大忙。我查了膳食間的飲食記錄，孫姨娘和我一樣是不吃冬瓜的，可這一天之中，數次從膳食間拿冬瓜糖，菜品上也突兀的多了冬瓜羹。宣兒愛吃冬瓜糖，隻有熟悉宣兒的人才知道，所以，那個時候我就猜測，宣兒在她那兒。”
    拓拔鴻側過頭，忽的抬眼看著我：“覲兒，你果然聰明。從這些小細節入手，很有本王的風格嘛。”
    嗬嗬。我無語的看著他，這些明明都是我在警校學的，我最大的夢想就是當刑警，隻是沒想到，那些偵查的手段，邏輯推斷，都他媽貢獻給這個奇葩的時空了。
    “王爺，時候不早了。我擔憂了一天，身子的確有些乏了。清絕先告辭，你們父子多吃些。”
    “母妃不再吃些嗎？”我知道，清絕夫人是想留時間讓我和拓跋鴻多聊聊。
    “覲兒，我已經吃好了，你多吃些。王爺，清絕告辭。”說罷她向拓拔鴻行了個禮，動作溫柔而舒緩，那個男人能不動心？
    “你回去吧。本王再和覲兒喝兩杯。”他轉過身，“蔣華，把宣兒送回湘雲澗舒側妃那兒，她應該等了很久了。”
    “是！宣公子，請隨蔣華來。”
    “父王，覲哥哥，宣兒告辭了！”宣兒拱手行禮，稚氣未脫卻也是做得有模有樣，非常可愛。拓拔鴻揚起右手示意宣兒離去。
    我和拓拔鴻突然陷入了沉默，他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我一口接一口的喝著湯。
    “邵寂函，你可以出來了。”
    什麼？我屋裏還有另一個人？我下意識的四處張望，一個黑影從房梁上跳了下來。他穿著藍灰色的緊身衣，黑色的頭巾包裹住頭和麵部，頭巾的尾部耷拉在肩上，腰上插著兩把短劍，看著有些像忍者。
    “王爺，屬下在。”他單膝跪地，埋著頭。
    “寂函，來見過大公子。”拓跋鴻小撮一口酒，將酒杯放在桌上，從袖子裏拿出方巾，擦了擦嘴。
    “邵寂函拜見大公子！”他轉身麵向我。
    “寂函不必多禮，請起。”這麼正兒八經的見麵，讓我有些不安，拓跋鴻肚子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覲兒，邵寂函就是本王的黑龍衛。其實黑龍衛和影衛的意思差不多，都是暗衛。本王有十八黑龍衛，這十八個人是本王精挑細選的心腹。十多年來，沒人知道他們的存在，連清絕都不知道。”
    我默默地伸手拿過拓跋鴻的酒杯，一飲而盡。
    他的暗衛有十八人，連他最親近的清絕夫人都不知道他有暗衛，卻說給我聽。他如果不是在給我下套，那就是代表，他非常相信我。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無處安放的心跳得飛快，隻得故作鎮定。
    “你在驚慌什麼”
    “我哪有驚慌？”居然被他一眼看穿了心思，瞳孔不由得開始放大。
    “你瞞得了天瞞得了地，瞞不過本王。”他勾起嘴角，那種自信滿滿的樣子簡直帥爆了。
    “你哪裏來的自信？”我鄙視的看著他。
    “從這裏傳來的。”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胸口，“你在本王麵前從不掩飾自己，所以本王在你麵前也不會遮遮掩掩。”
    我的臉開始燥熱起來，千萬不要臉紅，千萬不能臉紅！
    “本王不會對你隱瞞什麼，因為本王感覺得到，本王在你這裏。”他笑靨如花又拍了我的胸口一下，我一時間竟然無法言語。
    “王爺可是要寂函分人保護大公子？”邵寂函站了起來，他身高少說也有一米八，這麼大個個子居然可以完全湮沒在黑夜中，一定是個絕頂高手。
    “你分人去大公子那裏，幫他訓練他的影衛。大公子的影衛有四十二人，他們的武功還差得遠，如何能保護大公子的安全呢？”
    什麼？趙成他們已經這麼牛逼了拓跋鴻居然說他們還差得遠！我已經瀑布汗了，拓跋鴻你到底是什麼妖精變的。
    “是！寂函這就去辦。”
    “他們領頭的，叫趙成。那個人，要重點培養，他是大公子的貼身侍衛。”
    “是！”
    邵寂函說完走出房門，然後輕輕的扣上。
    我靜靜的看著拓拔鴻。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家夥，霎時間和我的生活密不可分，他帶給我希望，也帶給我毀滅。是的，我相信他，我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的相信他，我也不懂。我們認識不過短短數月，卻像認識了千年萬年一般。前些日子傻傻的盼望他就是祁鴻，現在卻覺得拓拔鴻就是拓拔鴻。我的內心到底經曆了什麼？我不知道。隻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已經讓我著了魔。
    “覲兒，你有心事。”
    “沒……沒有。”
    “你在擔心你和本王的關係。”
    “……”他會讀心術嗎？我再一次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你說的很對，本王不是你的父親。就算本王是拓拔覲的養父，可本王和你瀾覲，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就算拓拔覲再忤逆，他還是會稱呼本王‘您’，他也不敢公然的質問本王。你竟然還命令過本王，記得嗎？”他的眼睛忽然閃出光芒，“本王從來沒有縱容一個人到這個地步你知道嗎？”
    我嚴肅的看著他，根本搞不懂他對我說這一通話究竟有何用意。皇族總是陰晴不定，伴君如伴虎這句台詞還真他媽不是用來搞笑的，我現在已經深深的感受到拓拔鴻這個家夥的厲害。他會溫柔得像隻小貓，但他正經起來就是實實在在的晉王。
    “對不起王爺……我……”
    “不要說對不起。因為本王看到的都是真實的你，本王才能確信，你的確不是這世間的人。在外人麵前，你畢恭畢敬叫本王父王，你能很好的適應表麵上的身份，你不是一個簡單的家夥。但是私底下那個對著本王叫囂，會鄙視的看著本王的你，才是真的你。本王不希望你丟掉了真實的自己，因為那個敢說敢做想法獨特的瀾覲，才是瀾覲。本王不想要一個假裝恭敬的兒子，隻想要一個真真切切的你。”
    拓拔鴻的眼神漸漸變得柔和，我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兒。大腦飛速的旋轉著，我必須恢複思考。
    不要丟了真實的自己，我反複的回想著這句話。有時候麵具戴久了就摘不下來了，這是人類的劣根性。拓拔鴻是怕我當拓拔覲當久了，就真的成了拓拔覲，就把自己當成他的兒子了？別做夢了，我才沒有這麼年輕的爹。
    不對，最後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