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哢噠一聲響起，本來並不明顯的拉門聲在凝滯的空氣裏聽起來令人牙酸。
    韓若晨到現在也並沒有想起來今天早上自己提出的請求，想要和宋安晨一起去超市買菜，一起準備晚飯。
    並不覺得周圍氣氛很冷的韓若晨沒有看見宋安晨，所以在把外套掛在衣帽架上以後，喊著宋安晨的名字。
    “安晨？安晨啊！我回來了。”見屋內並沒有人回答，心下疑惑，“這麼晚還沒有回來，難道是工作的原因嗎？”
    等到他慢悠悠地走進客廳時，才看見右邊廚房的餐桌邊有一個人影，看背影是宋安晨。
    “安晨？怎麼剛剛不回答我？吃飯了嗎？”韓若晨走過去，右手搭上宋安晨的左肩。
    但下一秒，韓若晨就看見了一桌子完全沒有動過的菜，還有兩雙碗筷。
    空氣中還有這並不算淡的酒氣。
    “安晨？”韓若晨奇怪於宋安晨的不回話，隱隱約約好像想起來了些什麼，但是最終沒有記起來。
    “若晨，去哪裏了？”半晌，男人終於回話，聲音很低沉，甚至有些啞，但是仍然沒有動作。
    “我去朋友家裏了，已經吃過晚飯了，你在等我？”韓若晨摸摸宋安晨的頭頂。
    “……沒，我也是剛回來，剛回來……沒吃飯。”韓若晨的話讓宋安晨心痛，明明是韓若晨說要讓自己等他，要一起去買菜、做飯，雖然今天早上電話那邊出了點事，但是等忙完一天以後，韓若晨和他的約定卻讓他打起精神。
    可是，沒有想到，有這麼傻地等了好久，幾乎快到半夜，剛回來的韓若晨卻像是完全不知情的語氣。可是，這才隻是正式同居以後的第一天，他不想和韓若晨吵架，所以他選擇沉默。
    “吃的什麼？吃飽了沒？”宋安晨低頭苦笑一下，旋即扭過頭去看韓若晨，握住他的手，嘴邊掛著淡淡的笑。不仔細看，看不出其中的勉強之色。
    “嗯，吃飽了。”韓若晨見宋安晨轉頭對他笑，自然以為宋安晨是因為工作太累，所以才想要休息了。
    於是，韓若晨抽回自己的手，然後雙手按上了宋安晨的肩膀，力度正好地幫宋安晨按摩放鬆。並不是韓若晨有天分，隻是從前幫葉明昊做過太多這樣的事情，自然熟能生巧。
    雖然心裏仍舊不舒服，但是感覺到韓若晨的用心，所以還是輕微地歎了一口氣，在韓若晨聽來，這是表示按得還好，宋安晨放鬆的聲音。
    “舒服嗎？今天工作一定很累吧。”一邊說著，韓若晨的手指按上了宋安晨的頭頂和太陽穴，輕輕地打圈，按摩著學位。
    “是啊，今天特別累，從今早接了那個電話起，就閑不下來。”宋安晨放鬆地把頭向後仰，後腦勺靠在韓若晨的胸前，舒服地蹭蹭，“若晨，今天工作還好嗎？”
    潛台詞是那個人來找你了嗎？
    “沒事，快到中午的時候好久沒見過的一個大學的學弟來店裏找我，我順便就請了個假，下午一直在他家裏。”韓若晨摸摸宋安晨的發頂，“很晚了，先吃飯，吃完了就去睡覺吧，明天還要上班。”
    “好，可是我有點累了，喂我好嗎？”‘下午一直在他家裏’，為什麼一向對人很生分的韓若晨會在別人家呆一個下午，居然還會告訴自己，他們到底有多親密，剛剛才壓下去的不舒服的感覺，此刻又湧了上來。
    在別的男人家待這麼久，難道不覺得有絲毫的不正常嗎？
    “好吧，小朋友。”韓若晨在宋安晨身邊的椅子上坐下，給宋安晨盛飯。而宋安晨卻一直都在看著韓若晨，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來一點點端倪，可是韓若晨始終都是自然到不行的神情，並且絲毫也沒有在意宋安晨的目光。
    其實，並不是韓若晨不關心，隻是看著他的那人並不是葉明昊，所以他並不在意。韓若晨從始至終愛的就隻有葉明昊一人，別的人與他並不相幹，和宋安晨在一起也並不是因為喜歡或者是愛。
    韓若晨是很專情的人，也很癡情，隻是卻同樣果斷。現在這樣離開了葉明昊卻仍舊念著葉明昊，並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因為知道自己愛他，才要離開。
    痛苦地相守，不如留下回憶中還算美好的形象，然後離去，默默地愛著他。
    韓若晨就是這麼隱忍的人。離開以後，離開了那些爭吵、磕絆，終於能夠徹底地從心底裏重新愛上一個人，忘不掉，戒不了。
    就如同曾經看過的一本小說《步步驚心》裏所說的那樣。
    在韓若晨的心裏，葉明昊就是那樣的存在，不是其他的人可以代替得了。
    “算了，若晨，把飯放這兒吧，你先去洗漱，我吃完就過去。”
    “怎麼了？”韓若晨盛飯的手一頓。
    “沒事，這麼晚了，你肯定也困了，先去吧。”宋安晨直接接過那隻碗。
    “好吧，別吃太快了。”韓若晨起身，離開。這麼看起來，韓若晨很冷，不懂得關心，但是，若麵前的人是葉明昊，韓若晨一定會記得把飯菜熱一熱，再親自看著那人吃完，甚至滿足他的所有要求，笑著和他閑聊，多晚都一樣。
    等看到韓若晨確實看不見以後，宋安晨挑了一筷子的冷飯，味同嚼蠟，如鯁在喉。
    “到底是哪裏不對，明明那個人在身邊，卻為什麼這麼遠，難道，我比不上葉明昊？”
    其實今天早上並不是工作突然出了問題，而是客戶莫名其妙地挑刺為難，起初不知道原因，等到那人終於很巧妙地問起了他認不認識韓若晨，並且旁敲側擊地告訴他最好不要動韓若晨，他立刻就明白了，這人是因為葉明昊或者葉明昊的朋友的緣故，才會和他這麼說。
    雖然心裏難受，但是隻要想到，若非自己願意，那人是不可能回到葉明昊身邊的，還是感到快意，想到這人現在是自己的了，那一點點的難受都沒有了，為了韓若晨，這些還是值得的，可是今晚，讓他突然覺得絕望了。
    那個男人，真的很溫柔，好像那麼溫柔那麼親密，但是感覺起來，看起來卻又那麼遙遠。溫柔的疏離、不在意，那樣的感覺絕對不像是對著情人，戀人。
    根本沒有注意到飯菜已經放了很久，都一定冷了，仍然毫不在意，絲毫沒有注意到地自然地給他盛了滿滿一碗，真的很心寒。
    或許根本怪不了韓若晨，會提出和他在一起，想把他綁在自己身邊，覺得這些都不是問題的不正是自己嗎？那現在的心痛可以怪得了別人嗎？
    自然是不能的。不是不後悔，是不甘心，是不願意放手，五年等待，終於得到手的人憑什麼拱手讓人？憑什麼還給葉明昊！宋安晨不甘心。
    所以這些該痛苦的，還是要他自己受著、痛著、感受著，怨不得其他人。宋安晨妄想縛住的是韓若晨，可是真正被套牢在網子裏的卻是他自己。
    韓若晨並沒有等宋安晨，自己睡著了，而宋安晨卻獨自坐在餐桌邊，一點一點像是嚼碎自己的心一般，一點一點地嚼著冷飯。直到淩晨，將要天明的時候。
    宋安晨帶著眼睛底下的黑眼圈和滿麵的疲倦之態走到正熟睡著的韓若晨枕邊坐下，俯視著多年來一直給自己帶來安慰的那個人的麵容。這個人，他恨不起來，可那個人也始終不願給予他，他要的愛。
    “韓哥，若晨，我要拿你怎麼辦？究竟我哪裏做得不好？告訴我，我改。你這樣，不冷不熱的態度，讓我覺得你離我好遠，怎麼努力，怎麼樣都抓不住，教教我，怎麼做，你才會愛我，好嗎？
    “難道一直都是我一廂情願嗎？我錯了嗎？把葉明昊忘掉，愛上我不好嗎？既然都已經離開了，為什麼不能連心也一起抽走呢？
    “我明明知道你不愛我，可是我卻不想放開你，我不想讓你走，我是不是做錯了？知道嗎？在我的生命裏，你是唯一，少年的時候，你的形象在我的記憶裏，一直都是父親、兄長一般，溫柔成熟，你的眸子裏有我的時候，在我看來就像是天上的星辰那般耀眼。
    “而現在，也一樣，隻不過，我變得有些貪心，不僅僅想讓你溫柔地像父兄一般對待我，還想讓你像對待大人、對待愛人、對待丈夫一般看待我，不是繼續把我當做小孩子，當做弟弟，是不是我太強求你了？
    “可是，你是我的唯一啊……這一生的唯一啊……沒有人能夠比你在我心裏重要，可是為什麼你的心裏卻早有了別人，為什麼我不是你心裏的唯一？
    “對不起，我果然太貪心了。”宋安晨終於歎一口氣。
    慢慢地掀開被子，側躺上床，輕手輕腳地把韓若晨擁進懷裏，嗅著鼻尖的氣息，閉上眼睛。
    正要安心睡一會兒的時候，卻再一次聽到了對他而言並不陌生的稱呼：“明昊……明昊……愛你……別傷我了……心……好痛…………”
    韓若晨仍舊在熟睡著，那隻是夢話，可是宋安晨的心卻真的開始痛了。
    我知道，我其實知道的，你愛著的，始終、一直都是葉明昊，不會是我，不論我多麼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