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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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該吃藥了。”她端了藥碗進入,他正在提筆寫著什麼。
“殿下在寫什麼?”
“你看,這是你的名字。”他拉了她的手,指著桌上的字。
“綠兮衣兮,綠衣黃裳。”她開口,念著詩句。
“綠衣,綠衣,你就叫綠衣好嗎?”他微笑。
“謝殿下賜名。”她看著他,有一瞬的失神,旋即微笑回答。
“那麼把藥給我吧。這病這麼久都好不了,麻煩你了。”
“不用了,殿下的身子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不用服藥了。”她身子一頓,突然端起藥碗回答道,說完快步走出了房間。
——
後來。
“綠衣,綠衣!”他喊著她的名字,而她在他懷裏氣息微弱。
“奴不過是太妃娘娘的細作,在藥裏下了微量的毒藥,讓殿下慢性中毒而死。殿下,像奴這樣的壞人,被太妃娘娘殺了也死不足惜。”
“別再說了,綠衣你根本沒有下毒對嗎?不然我怎麼會沒死。”他道,“你不能死,我去找人救你!”
“來不及了。”她微笑,“殿下,奴很喜歡殿下給奴的名字,綠衣綠衣,很好聽呢。”
“綠衣……”
“綠兮衣兮,綠衣黃裳。心之憂矣,曷維其亡……”未等他說完,她突然開口唱了起來,唱著唱著,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最後歸於沉默。
他抱著她,低低念道:“心之憂矣曷維其亡……曷維其亡……”
怎能忘,怎能忘。
她是當朝郡主,他是敵國派來的使者。
那晚她一身紫袍坐在一旁,對著他道:“聽說你們國家有會飛的花對嗎?,我很想看看呢。”
她的麵容還帶有一絲稚嫩,看著他的眼裏充滿了好奇。
他微笑回應:“郡主若是喜歡,臣下以後若有機會與郡主相見定給郡主帶來。”
後來,他們再次相見,卻是在戰場。
她替父出征,臉上依舊帶著那份稚嫩,隻是眼裏沒有任何的情感。
當她的長劍刺入他的胸膛時,他笑了,伸出手將她擁入懷內,哪怕長劍刺穿他的身子。
“郡主要的花,我帶來了。”說完將手心張開,一枝小小的蒲公英躺在其中,種子隨風飛起,像下了一場雪,“小郡主,恭喜你首戰告捷。”
幾乎所有人都看見了,女子抱著死去的男子,哭的撕心裂肺。而男子的手心裏,躺著一枝光禿禿的蒲公英。
“你來了,真好。”她躺在他懷裏,身上的嫁衣因為鮮血而越發豔麗。
“我來了,我帶你走。”他抱著她,溫聲道。而她隻是搖搖頭,不管周圍還有他人,伸手撫上他的臉。
“無論什麼時候你對我都是這樣的溫柔呢,可是以後我再也看不到了。”她道,“最後,抱抱我好嗎?”
他沉默,隻是將她緊緊擁在懷裏,她身上的血腥味混著胭脂香味,卻讓得他感到意外的疼。
“我愛你。”她道。
“我也是。”
起身將她漸漸冰冷的屍身抱起,他冷冷地看著周圍的人道:“屋內所有人,一個不剩。”
“是!”無數官兵湧入,他抱著她徑直離去。
給你的是我一生的溫柔,你死以後,我的心,從此冰冷如鐵。
她叫柳絮,柳絮的柳,柳絮的絮。
她是他的奴婢,而他則是一家家主。
他說,你是我的東西,要聽我的話。這串琉璃珠你要隨時帶在身上。
後來,他被人下毒危在旦夕。
他說,我不要你了,你滾。
她說,好。
後來,他飲下了一碗說是有著女子心頭血的帶著濃鬱香氣的藥,而她卻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以為,她已經離開了。
有一天,他在後院發現了一具屍體,屍體的手臂上戴著一串琉璃珠。
聽下人說,是她自願取的心頭血。
他猶如五雷轟頂。
人們都說,家主瘋了。
他終日躲在她的房間裏,手裏握著那串琉璃珠。
“柳絮,柳絮。”他喚道,可是他卻知道,她再也不會出現了。
她就像柳絮一般……飛走了。
“你這麼柔弱,怎麼會是一個男孩子呢?”小小的她叉腰站在他麵前,剛才就是她趕走了欺負他的那些孩子。
“我很堅強的!才不是你看見的那樣。”他雙臉微紅,反抗道。
她咯咯笑著,惹得他的臉更紅了。
——
“你怎麼柔弱,怎麼能帶著我逃走?你自己快離開!”
他沒有說話,隻是抱著虛弱她轉身往東走去,那是回家的方向。
身後傳來長箭刺入體內的聲音,鮮血的味道湧入鼻腔,她忍不住淚流滿麵。
“我很堅強的,才不是你看見的那樣。”他笑道。
她哭得更凶了。
“如果你來世不是醫仙,那你想做怎樣的人呢?”她坐在草地上,回頭對著撥弄草藥的他微笑。
他無言,隻是看著她,嘴角揚起一絲溫柔。
“我一生救人無數,自以為能救活所有人,怎麼……怎麼會救不了你。”他抓著她冰涼的雙手,痛心道。
“不是你的錯啊,爹爹當年也替我找了這麼多醫生,都沒有你一半的好。”她微笑,“誒,我問你,如果你來世不是醫仙,你會做怎樣的人呢?”
“我……我不知道啊。”他道,眼淚卻不由自主地落下。
她伸手替他擦去眼淚,微笑:“可是我希望你來世不要做醫仙了呢。因為啊,”她的聲音開始微弱下去,“你,已經很累了呢。”
“啊!”他將她緊緊抱在懷裏,痛不欲生地嘶吼。
我不要什麼來世,我隻要你,我隻要你!隻要你活著,哪怕墜入地獄我也願意,隻要你活過來。
那夜她身披霞衣,手挽青絲,獨自在水邊佇立。
他對同伴說,看著吧,她會是我的新娘。
後來,她成了他父皇的妃子。他坐在一旁獨自飲酒。
他父皇看出了他的心事,說,你若能打敗我,我便把她給你。
後來,他率十萬人馬來到宮內,卻得知他父皇去世立他為帝的消息,她跪在靈位麵前對他哭道。
臣妾知曉先帝對殿下所答應之事,但您納我為妃不異於娶母,此事違反人倫,願殿下為自己的名聲著想。
他愣住,卻不知如何作答。
她看著他,道,臣妾願請命為先帝守陵,請殿下同意。
許久,他轉身道,準。
謝殿下。
他不再回頭。他有些害怕再看見她,讓他會再次想起那晚她身披霞衣,手挽青絲,佇立在水邊。
“陛下,臣妾替您研墨好嗎?”她微笑,一身豔麗的宮裝極為動人。
“研墨作甚?”
“陛下還記得上次答應臣妾要替臣妾畫像嗎。”她說著,裝作生氣,“陛下忘了嗎?”
“朕還真忘了。”他調笑道。她看出他在逗她,也不生氣,隻是微微的白了他一眼,眼裏卻是滿滿的笑意。
——
“陛下,天冷了,我們回去吧。”宦官走到他麵前苦苦勸道。
他沒有說話,隻是將手裏的畫像丟入火盆之中,每一張,都是她的像。
他伸手摸著麵前的石碑,開口道:“朕以為朕能護你一生周全,卻哪知會是這樣的結局。朕知道在這皇位上總會失去一些什麼,朕不知道,這次朕會失去你。”說著將那塊硯台放入火盆,“等朕忙完一切後就來找你,你要朕給你畫像朕就給你畫,畫到你說停為止,好嗎?”
石碑無聲,隻有火焰的噼啪聲響起,他看著石碑,靜靜地笑了。
“你還是這麼孩子氣啊。”
“道長,你教我輕功好嗎?”
“道長,我怎麼過去啊?”
“道長,你想過娶親嗎?”
“道長道長道長……”
“道長小心!”她的一聲驚呼,讓他心裏一驚,隻見一道白影閃過,從他身後襲來的劍刺入她的體內。
她伸手抓住劍刃,不讓它刺穿身體。
“笨!你隻是一介凡人,怎能去以肉身擋劍!”他單手抱著她,抵禦著四周的敵人。
“可是不擋的話你會受傷啊!”她道,“道長,我是不是很勇敢?”
“嗯。”
“那我會不會升仙?”
“會。”
“那等我升仙了你娶我好嗎?”
“不。”
“真是的,道長你怎麼就不會說謊呢?”她道,“真討厭。道長,我最討厭你了。”
感受著懷裏人溫度的冷卻,他的心卻有了微微的動搖,他低頭,隻見她雙眼微閉,嘴角含笑,隻是有一滴淚從眼裏流出,最後安靜地落下了。
“公子我看你麵堂發黑,要不我給你算算?”她一把拉過他的手細細查看。
他看著她有些生疏的動作,開口道:“你是第一次算命嗎?”
“啊,啊?嗯。”她尷尬道。而他沒有說話,在她放開他的手後淡淡微笑。
她看著他,臉微微變紅。後來她天天在他府外擺攤,在他外出歸來時給他算命。
她想,若是他能發覺她的想法該多好?
可是,她沒等到他發覺自己的想法,卻等到了他娶親的消息。
在他的婚宴上,她依舊是那件藍布衣。
“今日我看公子你紅光滿麵,往後的定會子孫滿堂,榮華富貴。”她強顏歡笑。
離開府內,她躲在一個巷子裏,從懷內取出一張手帕,那是他不小心遺落在她攤上的。
她看著手帕,淚如雨下。
鞭炮聲響徹周圍,淹沒了她的心碎。
他與她在佛寺中相知相愛。
後來,她被診出命不久矣,得知隻有三天壽命。
她便瞞了家人,與他共渡了三日。
最後一日,她躺在他懷裏微笑。
“我這次去了,不知何時才能輪回,不過等我輪回重生,我便執了一盞明燈站在菩提樹下等你,你不來,我就不走。”她說著,臉色越發蒼白,說著卻帶了一絲哭音,“可是我怕飲了孟婆湯會忘了你。”
“不會的。”他微笑。
當夜,佛寺起了一場大火。救火的小僧們看見他們的師兄抱著一名女子坐在火海之中。而他的臉上帶著解脫的笑意。
我和你一起去輪回,一起過了奈何橋,一起飲了孟婆湯,我不放手,那麼,你就不用等我了。
你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