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轉·座上決 序 昨日楚昭今傾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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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269年,雲國青州城厲王府地牢內,時年二十的楚昭還是當年那個醉心醫術的公子,還是連城雪所熟知的明媚如朝陽、溫潤如碧玉的昭哥哥。然而,就在這一年,他的人生發生了兩件大事,從此將他的人生被徹底改寫。
這第一件便是他的母親,厲王最寵愛的側王妃柳眉被突然打入了地牢,震驚王府上下乃至朝野。一如當日楚昱抱著杜月娘的屍身在王府前跪了三天三夜,這次楚昭也在王府門前跪了三天三夜,隻求厲王能放了他的母親,他甚至連母親為什麼會突然被打入地牢都不知道。自然,厲王沒有同意他的請求,他切身體會到了六年前他的三弟抱著杜姨娘的屍身跪在王府門前求了三天三夜時的心痛和悲涼,還有絕望。二十年來,他仿佛是第一次認識了他的父親,原來他的父親會是那樣一個狠心的人,這二十年來因著母親的緣故給予他的寵愛仿佛也都變成了一個夢。
楚天承還算沒有泯滅人性,雖沒答應放了柳眉,但允許楚昭去看望她。陰暗潮濕的地牢,幹草就地鋪成的牢床,甚至還有老鼠蚊蟲不斷出沒,當楚昭看到母親如今所處的環境之後,痛心疾首。
“母親,到底是為了什麼,父親要將您打入地牢?到底是為了什麼!”
柳眉看著撲在牢門上聲淚俱下的兒子,心疼得揪成了一團,滿目慈愛撫上楚昭的臉,含淚笑道:
“昭兒,不要怪你父親,是母親自己做錯了事,該受到懲罰,不怨他。”
楚昭看著柳眉落下的淚還有那溫暖的笑,實在不懂,那個狠得下心將母親打入地牢、不理會王府門前跪求三天三夜的他的父親,為何母親還要袒護他?
“母親,為何到了這個地步,您還要替父親說話?孩兒跪了三天三夜,苦苦哀求他放了母親,可父親竟然無動於衷,這就是您所說的愛嗎?過去那個愛您的父親去哪兒了?他還是我的父親您的夫君嗎?!”
柳眉心如刀絞,伸手握住楚昭的手流淚道:
“昭兒,不要怨恨你的父親,一切都是母親的錯,是母親犯了不可饒恕的錯,母親有愧於他,有愧於雲國百姓。”
楚昭不懂,為何到了這個地步,他的母親還在為那個人說話,還在一味地說著自己的不好。
“昭兒,一切都是母親的錯,母親是個罪人,即便搭上這條命也不足以彌補我所犯下的罪過。答應我,千萬不要怨恨你的父親。”
這是楚昭聽見的母親留下的最後一句話,之後地牢裏突然就起了衝天大火,自地牢門口起向地牢內迅速蔓延,大火來勢洶洶,地牢裏的人無一人生還,全部葬身火海。
是的,本應是全部葬身火海的,可是有一個人他活了下來,他便是楚昭,而救他的人就是她的母親,直到這場大火之前他都不知道,原來他的母親竟然是一個絕頂高手!
這便是顛覆他人生的第二件大事。
那場大火起來之時,柳眉喊著“昭兒”便一腳輕輕鬆鬆地就將牢門連門帶鎖踢進了火海,而後將楚昭強行塞入了她所在牢房的地道裏!因著火勢之凶猛,楚昭甚至都沒來得及跟柳眉告別,便眼睜睜看著母親將他扔進了地道,他整個人便順著那長長的地道滾了出去,而出口竟然是在青州城外!這得是一項多麼浩大的工程啊!
楚昭雖一直對武功不怎麼上心,但在楚天承和授課師傅的教導下倒也算是學有所成,一般人是傷不了他的。然而那天在地牢裏,他頭一次知道,原來他的母親竟然是深藏不漏的高手,居然那樣輕而易舉地就將他提了起來,還讓他毫無還手之力,眼睜睜看著母親將自己送出了地道,自己卻留在了那個地牢,葬身於那片火海。時至今日他都隻記得母親將他扔進地道之前那一抹絕美的笑容,還有那句“昭兒,好好活下去”,然後再越來越小的縫隙裏看見母親瞬間被大火吞沒!
後來過了好久好久楚昭才知道,那條地道原本是為母親逃離地牢準備的,然而母親不知為何卻死活不肯脫身,寧願死守在地牢,寧願葬身於火海,也不肯從這地道逃出去。
楚昭在逃出青州城後又返回王府去偷偷看過,但見王府上下一派肅穆,似是在為誰辦喪事,一問才知是在為不幸蒙難的側王妃和二公子楚昭辦喪事。
嗬~是嗎?原來我已經死了啊!原來我竟已是死人了啊!
從來都隻醉心醫術的楚昭,從來都與世無爭、與人無尤的楚昭,突然從一個高貴的公子變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兒,他甚至連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都不知道!
然而老天爺似乎還不肯放過他,之後他就不斷遇到追殺,逼著他一路逃到了鄭國,直到那日偶然遇見外出采藥的“百草神醫”洛傾鴻。
洛神醫告訴了他那場大火並非天災而是人禍,告訴了他幕後主使乃是楚昱,告訴了他四年前世子楚宸遭陷害也是楚昱一手炮製的,還告訴了他關於雲霆山莊的一切。自此楚昭才知道了所有的一切,瞬間覺得自己這二十年來仿佛都白活了,就像個白癡一樣被人耍著玩兒!
林家慘遭滅門的那天,楚昭是趕去了的,可惜他得到消息的時候太遲,趕到的時候就更遲了。後來他終於查到了林逍遙的下落,得知他是跟著連城雪的,也就放心了。
洛神醫告訴了他所有的一切,就是不肯告訴他關於柳眉的事,他一直追問洛神醫,為何他會知道這麼多事,為何要救他,又肯收他為徒。然而洛神醫從始至終都不肯回答他問題,隻神神秘秘地留下一句:
“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贖罪,我欠眉兒的太多了。”
沒過多久洛神醫就走了,而且是自斷筋脈而亡。他留了一個令牌,後來他才知道,洛神醫並不僅僅是個單純的大夫,他手下養著一個精兵隊伍,雖然隻有八十一人卻個個都是頂尖高手,江湖人稱“追命九門”,這令牌便是用來調動他們的。
之所以被稱為“追命九門”,是因為這八十一是被編為九個小隊,每隊九人,平時執行任務都是由各隊分隊長負責的,而統領“追命九門”的便是溪風、雲雀和落雨。這三人每人負責三個小隊,各自分別擔任一個小隊隊長的同時還分管其餘兩個小隊。分管小隊隊長聽命於統管,而統管則直接聽命於藥穀主人。
從此楚昭便繼承了洛神醫的名號留在了藥穀,多年來楚昱一直奈何不了他,多半也是因為他手下的“追命九門”,相比楚昱人多勢眾的雲亭山莊,楚昭絲毫不占下風,隻因為他手下的個個都是高手精兵,而雲霆山莊人數雖眾多,但高手卻不多。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如今的楚昭是聞名於世的“百草神醫”洛傾鴻,即便楚昱再橫行於世,也不敢公然與藥穀為敵,否則將會成為武林公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