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來之則安之，除此之外，福往別無選擇。
    摘下麵上黑巾，福往俯身行了一禮，便規矩的盤腿坐在子月諾對麵。酒杯杯身溫熱，是用熱水燙過，想來杯中酒也是溫熱適中。福往舉杯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子月諾殷勤的斟酒：“福往好酒量。夜深露重，福往一路踏風而來，風寒侵身，再喝一杯，暖暖。”
    福往無言，舉杯一飲而盡，仍舊無言。
    子月諾拿著銀針撥弄燭心，把燭光挑的亮亮的，將燭盞向福往那邊推了推，映照出福往麵無表情的臉，雖是無情，緊抿的薄唇卻泄露出他內心的緊張。
    “主子身邊的人。”子月諾忽然想起這句話，是第一次去丞相府，一個領路小丫鬟說的。
    子月諾印象很深，因為那個人，像寒冬裏迎雪而綻的傲骨紅梅，姿態謙遜卻不容他人冒犯，凜然一枝獨秀。而這個人現如今就坐在他的對麵，沉默如斯，宛如冰雕雪梅。
    然這樣的人，就像品質上乘的翠玉，拿著小錘輕輕一敲，便會斷成兩半，即便是粘好了，再輕輕一敲，又碎了，碎成渣渣沫，拚都拚不起來，隻能如挫骨的灰被風吹得四散飄揚。
    子月諾最喜歡拿著精致鎏金的小錘子敲敲打打，修修補補，破了就破了，碎了就碎了，都是命。
    “誰派你來此犯險？”子月諾慢吞吞開口詢問，閑閑的似乎就是嘮家常。福往抿著唇，視線低垂，盯著桌上酒杯中的玉色酒液，捕捉酒液之上似有若無的白色熱氣。
    “你是如何得知朕這裏有間血碧玉？”子月諾也不在意福往是否回答，高舉酒壺為自己添酒，酒液如注落入小小杯中，嘩嘩濺起點點水珠：“要間血碧玉何用？”子月諾放下酒杯定睛看著福往，笑問：“福往不為自己辯解一句嗎？”
    “無話可辨。”福往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許顫抖，才知自己對麵前這個人害怕到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卻不知道為何要怕眼前這個一臉斯文的人到如此地步。
    這個人，好像一口深潭，水清無底，投石無波，平時總是麵上含笑，卻不知這笑容底下掩著怎樣殘忍的嘴臉。
    “如此，就莫怪朕對你不客氣。”子月諾聲調陡然一轉，榻上小幾瞬間被劈做兩半，翻飛著朝福往砸來。福往一掌拍在榻上，借力彈向空中，翻了幾個身，躲過飛來的小幾，穩然落地，瞬間的黑暗讓福往一下子無法適應，屏住呼吸，警惕的觀察四周，捕捉子月諾的呼吸聲，然，卻是一絲聲息也無，子月諾好似憑空消失一般。
    忽然黑暗中一角傳來一聲冷哼，福往憑著直覺欺身便要攻上去，手腕腳腕卻齊齊傳來一陣銳痛，福往身形一滯，子月諾一掌已經照胸劈來。福往抬手欲擋，手腕上劇痛更甚，生生阻了他的動作。
    刹那間，福往隻覺胸口一陣翻滾，喉口一甜，張嘴吐出一口鮮血，腦袋也頓時迷蒙起來，身體不受控製的往後倒去。四肢間被什麼東西牽扯著，生生的鈍痛，讓他保持了一點清醒，知道自己是被人接住，跌進一個冰冷的懷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