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折畫
    我推開門，權傾宮的人並沒有攔住我，也沒有人上前來詢問我，可是他們都沒有給我任何的好臉色。
    “安平公子這是要去哪兒？”
    這聲音聽著好生熟悉，似乎是剛才在我身邊說話的……蘇折畫。
    循聲而望，一身粉白長衫，穿了件毛茸茸的馬甲，正靠在門柱上，似笑非笑地與我問話。
    “找……找劉矜。”
    他走到我身旁，有些輕蔑地說，“你還有臉去見宮主嗎？”
    “我想見他最後一麵，如果你願意，就帶我去見見他。”
    “你這是什麼口吻？”蘇折畫站在我麵前，他與我差不多高，所以我正好能看見他的臉，他臉上的表情有些生氣，可轉念間又變成了令人不解的笑容，他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瓶子，“不如這樣吧，你要是敢吃了我這瓶子裏的毒藥丸子，我就帶你去見宮主，反正你也說了是”最後一麵”的。”
    我看了眼那精致的小瓷瓶。
    “怎麼？”他湊到我耳邊嘲諷著說，“你難道是貪生怕死麼？”
    “我！”
    我一把搶過瓶子。
    “宮主不舍得殺你，就連你用劍刺穿了他的身體，他也不舍得殺你。可你就真的一點愧疚都沒有嗎？”
    愧疚……？劉矜帶給我的悲痛！何嚐比我少？我苦笑著，不想作答，看著蘇折畫，我倒出了瓶子裏的藥丸，一共三粒，我一口吃了下去，“現在該你履行諾言了，帶我去找劉矜吧，拜托了。”
    他有些吃驚地看我，“你……你居然為了最後見他一麵，一口就吃了我給你的毒藥？你就不怕你一命嗚呼了來不及見他最後一麵嗎？”
    “因為我想見他。”
    “你既然這麼想見他，為什麼還要想離開他？”
    “你管不著。”
    “好……好！好！我管不著你們！跟我走吧。”
    “有勞。”
    門前的侍衛侍女瞧著來人是蘇折畫，便都退散了。蘇折畫站在門口指了指門內，“你剛才吃的是焚心散，還有一個時辰你也就毒發身亡了，好自為之吧。”
    我早料到蘇折畫喂我吃的是劇毒，沒想到這毒如此劇烈，竟隻給我一個時辰。
    推開門，淡淡的藥香浮在空氣裏。
    透過寶藍色的紡紗床簾，我看見他正靜靜地躺著，呼吸孱弱，臉色發白。
    輕聲走到他的床頭，這是我第二次認真的看著，他閉眼的模樣，第一次，是他為我輸送內力，是為了幫助內力反噬的我。而這第二次，竟也是為了我，我摸著他肩上纏繞的白色紗布，隱隱透出血跡。
    我是真的不愧疚嗎？我是真的太愧疚……
    如果你沒有對我做出那種有悖倫常的事情，如果你不曾傷害我的師傅和師兄，如果我們以另外的方式相識相遇……
    弟子規，聖人訓，首孝悌，次謹信，泛愛眾，而親仁，有餘力，則學文，兄道友，弟道恭。
    父親曾經叫我們共同背誦的《弟子規》，如今言猶在耳。
    如果一開始就換種方式相遇，我們能不能，回到曾經平安快樂的日子？再或者，我不要是徐聞傾，你不要是徐聞今，我們隻是正常相愛的情人……多好。
    “哥……”
    握著他冰涼的手心，“劉矜，對不起……我害死了父親，還把你害成這個樣子……可是劉矜……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殘忍？你知不知道……你是我和我最親的人啊！你是我……兒時最溫暖的回憶……你知道嗎？劉矜？”
    他的眉宇微微蹙著，劉矜，你很難過嗎？我伸手去撫平他的額頭，可是一碰觸到他的臉，我就再也抑製不住，傾著身子輕輕吻他的眉頭，“劉矜……其實我，真的很愛你……可是我……不能愛你。”
    “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你能醒來看看我嗎？”
    他靜靜的睡著，一言不發的睡著。
    “劉矜！你醒醒！”
    我已經泣不成聲，趴在床頭苦苦哀求，劉矜你醒醒啊，醒醒啊劉矜。
    對於腹中的絞痛，我已經強忍了許久，終於這意識都已經模糊，嘴裏已經有了腥甜的味道，其實劉矜，能這樣收場，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吧……
    我想我也算是為師父報了仇，也得到了應有的報應。
    最後還能死在劉矜你的身邊，我已經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