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feeling love 之穿越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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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洛羽打著嗬欠也睡了下。一切又都恢複了昨日的安靜。
這一覺睡得連夢也沒做,無知無覺地過了大概好久。直到慢慢覺得有物體在身上摸索。
林洛羽猛睜開眼,一把抓住身上的東西,才發現是隻熱烘烘的爪子。
黑漆漆的房子裏,四處傳來鼻涕飛濺的呼嚕聲,輕微的呼吸聲,還有翻身時衣服被褥摩擦的聲音。
他還沒反應過來,那爪子動了,忽的抽了出來,攬上他肩膀,接著一張滾燙的臉就貼到他耳邊。
“陪我喝酒……”
上宮淩容的聲音。
林洛羽愣了愣,想想明天也沒什麼需要動腦筋的活計,於是低聲道:“先出去再說。”
對了,酒?
他後之後覺地聳聳鼻子,才注意到空氣中果然流動著一股酒味。
“靠——”也不知道上宮淩容在這屋子裏呆了多久,久到連他在睡夢中都習慣了這股氣味。
他摸索著找丟在鋪尾的衣服,手上卻一緊,接著頭腦一陣暈眩,已經被上宮淩容夾在腋下出了門。
“……”林洛羽對貼著眼睛後退的地麵無話可說。
上宮淩容掠了數丈,到一株雪鬆下終於停了。雪鬆樹冠寬闊壓低,最是適合隱藏,隻是呆在裏麵就不得不蹲低了身子。林洛羽雙手撐著地麵從上宮淩容腋下掙紮了出來,夜裏的冷風一吹,頓時就有鼻涕四溢的趨勢。
“自己拿。”上宮淩容說道。
“什麼?”
上宮淩容騰出一隻手來指指自己脖子。
林洛羽才看清楚,他脖子上圍著幾件厚衣服,為了防止滑落,還特地在脖前打了個可笑的結。
他也不客氣,七手八腳地取了下來,那衣服還留著上宮淩容身上的溫度,僅僅是握在手裏也頓時覺得北風沒那麼冷了。
上宮淩容靠在樹幹上席地而坐,靜靜看著林洛羽穿衣,從懷裏掏出一個淺底的白瓷酒盞,提起酒壇傾了些許的酒漿出來,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飲。
“什麼酒?”
“不知道。”
“不知道?
“你喝的是酒還是酒的名字?”
“說的也是,喝的是酒,自然不需要知道酒名。也不對,你不知道酒名下次怎麼找到這種酒?”
“他們給我什麼我喝什麼,哪有這麼講究的?”
林洛羽歪著頭,往他手中酒盞蘸了半指頭,在嘴中涮了口,味道不錯,清冽濃稠的白酒,還是醬香型的。
“你不是要我陪你喝的嗎?酒盞呢?”林洛羽被引上了酒蟲。
上宮淩容的酒停在嘴邊,反應了片刻,才放下地去,從懷裏摸索一陣。掏出兩個半片的來:“不好意思,剛才跌了一跤。”
——跌跤?跌跤偏偏就隻跌碎一個?
林洛羽用懷疑的目光覷著他。
“沒事的,我練過鐵布衫的功夫,區區破瓷,沒那麼容易就被傷到。”明顯理解錯誤。
上宮淩容把酒湊到林洛羽嘴邊,讓他就著小啜了一口。
“周總管把你分哪兒去了?”
林洛羽鄙夷地哼了一聲:“你沒聞出來?”
上宮淩容噴笑:“我還以為你是便秘了才帶這種味道。”
“得了吧你,笑得這麼難聽,我還以為你是屁眼長臉上了。”
上宮淩容嘻嘻笑著又喝一口,然後毫不介意地看著林洛羽搶了過去,道:“怎麼不求我給你換份工?”
“你真當我白癡了?是你把我調過來的,那周扒皮居然還排我刷桶,分明是在給你不好看。聽說昨夜還被罰跪?你在宮裏其實也過得不怎麼風光的吧。”
“嗬嗬,這麼簡單就被發現了。來,多喝些。”
林洛羽最是能和男人們混在一起,現在有人請酒也不推托,也不詢問,一口一口地就著。
那壇酒原本隻剩下小半,兩人這麼斯斯文文的品,也過了許久才終於喝幹。上宮淩容倒提酒壇舔了剩下的幾滴,才悵悵然發起呆來。
看起來,是被什麼事給鬱悶到了。林洛羽暗自猜測,僅僅是小小的猜測,因為他沒有習慣探索別人的心事。
上宮淩容忽然說道:“好好一個人,就這麼死了。”
林洛羽沒作聲。
“為什麼男人就不能喜歡男人呢?”
林洛羽心裏咯噔一下,遲疑了片刻,才終於問道:“你找我喝酒,就是為了探討這事?”
上宮淩容猛地轉過頭來,一雙眼睛在夜裏發出狼一樣凶狠的光,聲音越發低沉:“怎麼?你也看不慣?”
沒等林洛羽回答,他又收回了凶狠的目光:“若是你認識那樣的人,就不會這麼覺得了。”
“……”
“他是丞相的獨子,也是我大燕有名的才子,十分好十分好的一個人……”上宮淩容想了半天,沒能想出足以說明他人好的事情來,總之是歎了口氣,“因為被人發現他喜歡男子,被親人唾罵,朋友離散,就這麼想不開割了頸。那麼好一人……他父親竟然沒有流一滴淚。”
他把玩著手裏的酒壇,沉沉地想著心事。
林洛羽不敢作聲,僵硬地坐在地上,聽到他在身旁,低低的歎息:“那麼好一人……”
“以後少喝些,”看在算是同生共死過的分上,林洛羽最終還是看不過眼說話了,“在這種地方喝多了,死得很早的。”
“你會說出去?”上宮淩容歪歪斜斜站起來,“那我要,那我要……
“你要幹什麼?”
上宮淩容咬著嘴唇瞪他半晌,才道:“師父說了,後下手遭殃,我要,呃,我要先下手為強!”
林洛羽呆扶著身後的樹幹有些不穩地站起來:“你……”
上宮淩容瞪著眼睛,伸出了雙手就去掐他脖子,誰知他站立不穩,林洛羽又被嚇得腳軟,兩人一下就摔成了滾地葫蘆。
囫圇滾了幾圈,上宮淩容終於壓在林洛羽身上,忽然間停了不動,一隻手仍箍著他的腰,另一隻手卻死死地捂上了他嘴巴。
“噓——”他輕輕地安撫著。
林洛羽感到耳邊一股熱氣吹過,癢得渾身發抖,立刻就醒了酒。這才注意到腳步輕盈齊整,五名一隊的巡兵正從近處過去。
雪鬆樹幹高挺,樹冠卻是低矮膨大,從外麵看去就是嚴嚴實實的一個錐形的及地帳篷,其中另有蹊蹺天地。
林洛羽睜大眼睛向上看去,上宮淩容一雙眼錚亮錚亮,專注地盯著外麵的人。在他背後,雪鬆墨綠的樹冠潑墨般壓了下來,針葉茂密地重重跌落,看不到再上的夜空。
這樣的重量,這樣的安靜。
腳步聲漸漸遠去,林洛羽身上一輕,他便再沒忍住,掀起腳箍了上宮淩容小腿,腰身用力,把上宮淩容用力鉗在身下。
上宮淩容酒還沒醒,掙紮幾下沒掙得出來,也沒運力,放鬆了身子:“好男不和,不和……鬥,我就不認真對付你了。”
他在應該是“女”的那個字上咕噥了幾下糊混過去,林洛羽仍然氣結,給他當頭一個爆栗:“你大爺的,看清楚你爺爺是男是女。”
上宮淩容瞪他:“你是宦侍,不是我大爺。”
林洛羽仰天長歎,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怎麼樣,到底該怎麼樣才能讓他清醒過來啊!
上宮淩容趁他一時閃神,翻起身來重又壓住他。林洛羽知道他是趁醉發瘋,幹脆也由著他,自己躺在地下不動了。
“我說,我是暫時不能給你換個好活的了。”
“要不暗地裏給你使絆子的人就會把我當成你的小辮子使勁的抓是不?”林洛羽不屑地接下去,“你當我傻?放心,其實刷刷桶還挺輕鬆也挺有趣的。”
“輕鬆?有趣?真的假的?”
“當然真的。”
上宮淩容狐疑地道:“我不信。”
“你不信?那你自己刷一次不就知道了?”
“你當我不敢?”他有些憤怒。
“你敢你敢,好了,我困了,老大你要是沒什麼事情放我回去了成不?”
上宮淩容忽地站起身子,順帶著把林洛羽扯進自己懷裏,奸笑道:“不行,這麼有意思的事怎麼能不帶我去?你先陪我刷桶再回去。”
“你自己刷去吧,大半夜的,誰給你送恭桶去淨房?”
上宮淩容好一陣沒說話,苦思狀。終於想出了辦法,兩手捶在了一起,樂嗬嗬道:“偷!”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老宦侍獨有的尖嗓門在朝堂上顯得格外的咋呼。
“臣有事奏!”文丞相手執玉圭上前啟奏。據說正陽殿的鋪地磚是從蘇州運來的千淬金磚,青黑墨綠,光可鑒人。連帶著的,把朝堂上的對答也反射得一清二楚。
上宮淩容側目看去,這位年近半百的丞相身形蒼勁,卻也略見蒼老。果然,就算他兒子愛上了男人,但是畢竟還是自己的親子。親眼見到自己的兒子羞憤割頸而逝,怎麼也會感到悲哀的吧。
然而朝堂上的皇親臣子們一個個都想著擴張國土,打壓南韓,有多少人知道丞相之子的悲哀,有多少人想過要讓這個扭曲的國家恢複到過去。
“啟奏。”宦侍長聲宣道,上宮淩容趕緊低頭視地。
列位於左右文武官員之首的,正是他們上宮氏四兄弟。老大上宮銳鉞和他一排列於文職之首,二哥上宮楠槿與老四上宮熾焰列於武職之首。皇族的名字向來是秘密,所以民間不會有多少人知道當今聖上和皇子們的名字如何,他也就大大方方地用本名在外麵闖蕩。當然,能像他一樣把名字不當一回事的人也不多就是了。
坐在皇座上的這位聖上當年篤信五行之學,有一卜算官說他命該有五子,若按金木水火土為名,定能保大燕江山萬年。於是每生一子都按五行順序命名。
然而多年以來,第五子遲遲不見,皇帝想要怪罪那名卜算官,卜算官卻道:“之所以第五子遲遲不出,是因為陛下的妃子之中,有那西戧一族的餘孽。”
這番話在當時還曾引起好大一場宮變。
傳說中,千年前的大燕,並不像現在一般。
千年前的大燕,男男之事與男女之事一般皆能得到親友真誠的祝福。而如今,卻猶如過街老鼠人人皆可喊打喊殺。
千年前的大燕,西戧一族正是輔佐融翔女王奪得天下的功臣,所以獲得無上的榮耀。
據說西戧一族,每千年就會有賢人出世,六千年前之燧火氏、五千年前之農墾氏、四千年前之宗國氏、三千年前之綏鐵氏、二千年前之醫毒氏、千年前之隱氏,都曾留下許多富有傳奇色彩的傳說。
然而西戧族人也就是因為這麼特殊的地位,所以今日才被當成了妖孽一般的存在,所以不得不另辟天地不再幹預世事,或者是隱姓埋名藏於市井。一旦被人發現……
站在他上首的老大上宮銳鉞,低著腦袋一言不發,十分沒有存在感的一人。
而老對頭上宮熾焰就站在對麵,一直拿目光來回掃他。——站在人前的熾焰,背脊筆挺,言語擲地有聲,不會有人記得他是暗殺為業的鵬組之首。就像人前的上宮淩容,也是背脊筆挺,言語擲地有聲,不會有人記得他是專司刺探情報的鯤組之首。
當年父皇安排他倆人做這見不得光的事情,多少也是因為看穿了他們兩人根本合不來,不可能聯合起來威脅到他的地位。
半個時辰不知不覺就站了過去,接著是按部就班的退朝。
日複一日,這樣的生活,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
上宮淩容不曾抬頭向上,隨著人潮退出。
退到正陽門外時,上宮楠槿才從武職那邊走了過來,有些憂色:“聽說昨夜熾焰又去鬧你了?有沒有什麼事?”
上宮熾焰站在楠槿後麵灼灼地瞪著他。
“我得到消息,一早就溜開了。”上宮淩容低聲地答他,根本不理會熾焰。
“小心著些,誰知他什麼時候又發瘋。”
“除非他把鵬組的殺手全部調來,否則我也不怕他。”
“是是,曉得你鯤組的厲害。”楠槿拍拍他肩膀,湊到他耳邊低聲道,“總之不要大意。”
楠槿正轉身要走,忽然又停了腳步。上宮淩容還以為他有什麼話要交待,趕緊上前,誰知他卻攬住他肩膀問道:“你今日身上的薰香與往常不同,倒挺好聞的。叫什麼名堂趕快從實招來,老哥好給你二嫂準備一些送去。”
——原來,還是為了莫韻那女子……
上宮淩容整整思緒,定下心來答道:“這熏香是丫頭們備的,二哥先回去,我問清楚了就告訴你。”
上宮楠槿爽朗一笑,放開弟弟灑然去了。
上宮淩容想想,這才覺得不對勁。他今日用的薰香料和往日沒什麼差別,倒是為了衝淡昨夜一夜荒唐而留下的那種味道,多擦了兩遍澡。
這樣也能讓薰香與眾不同?
他舉起袖子嗅嗅,狐疑了半天,沒得到答案。
把頭一天風幹的恭桶給各房的宦侍們拿去,再換來蓄了穢物的桶來清洗,白天的工作就這麼完成了。
桶哥和林洛羽連連不可思議地道:“我發現從前幾日開始,最近的桶是越來越好刷了。”
林洛羽哂笑,不置與否。
桶哥和他打回廊向長房走去,準備補個回籠覺。忽然哎喲大叫蹲下身去,叫道:“這是什麼玩意兒。”哀哀叫著從腳下撿起一塊核桃大小的石塊來。
——你能分出這是打製石器還是普通的石頭嗎?
醇厚溫和的聲音,餘音陣陣,溫柔的震動透人心脾。
他從腳下撿出一塊石頭,遞到他眼前。
林洛羽猛地僵在當地動彈不得。
“小林,小林?”
桶哥尖細的聲音在耳邊響得嘹亮,林洛羽過了片刻才從忽如其來的幻境中驚醒。抬眼一看,哪裏有什麼荒山野嶺帳篷篝火,仍是在三皇子府中。
他輕輕地呼了幾口氣放鬆下來,以前的一切,不論是在他前世,還是在今生,都早已遠去了。根本沒有回想起來的必要。
“真是的,誰那麼缺德,在路上丟這殺人玩意,明知道咱的鞋底不比那些大人們的厚實,踩一腳可要痛半日。”看時辰過會兒自會有當值的小宦侍來掃地,桶哥便把那石塊擱在回廊邊上,一路嘮嘮叨叨和林洛羽走得遠了。
正走到快近院牆的時候,三皇子府從外至裏地喧嘩起來。
“呀呀呀!四皇子要經過了!四皇子要經過了!”有嬌滴滴的聲音在喊。
林洛羽隻覺一陣香風過去,四近的大小丫鬟們呼的跑了過去,擁堵在府門邊上探半個腦袋偷偷往外麵看。他有些眼花地撫了撫額角,那個“四皇子”好像就是日前在府門發瘋的那個月鵬,原來人氣竟然還這麼高。
桶哥忽然也激動地捉緊了林洛羽的手,興奮得一張蒼白的臉都紅了:“是四皇子,四皇子啊!”
林洛羽還來不及答應,便被他拉著擠到了府門,跟在那群丫鬟的身後湊了個腦袋出去。
隻見府門外的那條夾路上,一隊人馬整齊安靜地回來。
“呀,好難得啊,今天四殿下是騎馬回來的!”
“噓!小聲小聲。”
這時隊伍已經近得很了,可以看見月鵬騎在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上,越發顯得身形飄忽。林洛羽又想起前幾日早上上宮淩容臨走前還曾諄諄囑咐,讓他不要招惹老四,不要在宮裏人麵前提起“月鵬”就是老四。因為不論皇族的名字,還是月鵬這個名號,都是不能外傳的。
“其實名字告訴你也無妨,我也不相信巫蠱詛咒那一套能害死人。我大皇兄叫上宮銳鉞;二哥叫……,以後你見他自然會知道;我就是老三就不用廢話了;那個神經兮兮的名字是熾焰。”
——熾焰?叫鬼火還差不多。
林洛羽當時的感覺就是如此。
神秘!
宮中都是神秘!
一個丫鬟舉著手帕掩麵低聲道:“天,四殿下還是這麼俊美呢。”
的確很俊美不錯,但是——
出於對古代人類性情分析研究之熱情,林洛羽決定多嘴問幾句,於是低聲地問道:“前幾天夜裏,這位四殿下在府門口彈琴……”
他還沒問完,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接著道:“是啊是啊,多麼風雅,多麼優美,可惜我沒能親眼見到。”
“這,這不是問題所在吧……”林洛羽想要止住她們愈見誇張的幻想,隻可惜,這個話頭一旦挑起來就沒完沒了了。
“皇族氣質就是如此的了。”另一個丫頭接話。
“是啊是啊,你看,四殿下就算騎馬也是十分與眾不同的呢。”
林洛羽無言,有點進錯門的神奇感覺。上宮淩容那家夥,養的都是什麼家人,各個與眾不同。
那四皇子越走越近,與夜間相比,是多了那麼點人氣,但是目光仍然有些飄忽不定,虛浮不實地遊移。
恰恰就要經過三皇子府門時,上宮熾焰似乎察覺到什麼異樣,眼神一下子變得尖銳,掃了過來,在半空中與林洛羽四目相對。
林洛羽沒有絲毫準備,被這雙眼睛對得寒起了兩手臂的雞皮疙瘩,好歹沒有臉上變色顯了虛實。
頃刻間,上宮熾焰又好像從來不認識他這人一般,目光平平淡淡轉到了其他丫環身上,頓時就有小丫頭嬌呼著掩麵而逃。
這陣仗,讓他想起了前世看的麥克爾傑克遜演唱會紀實。那老邁,目光轉到哪兒哪兒就有人尖叫著暈,這上宮鬼火還是熾焰什麼的,也有此魅力。
眼見上宮熾焰進了四皇子府院,過了照壁,再也看不見蹤影,桶哥才捅捅他:“你似乎對四殿下有成見?”
“當然不,我隻是奇怪為什麼你很,很,”林洛羽望天,想著該用什麼樣的詞語來形容桶哥對老四的那種感情。
“你還不知道吧,”桶哥嘿嘿笑了,一巴掌摸到林洛羽□上去。
林洛羽嚇了一跳,劈手就要去給那不規矩的手重重一拳頭,桶哥卻早就撤回了五指關,笑得賊忒兮兮。
“你那老二還留著個把兒,我的也是,咱們這些新來的都是去了卵子就行了,以前那些老家夥們可是連把兒都要去掉。要不是四殿下為我們這群人進言,你我現在可都用不了夜壺,要像莫槐運和周總管那倆老頭一樣,小解也得像女人一樣上恭房。”
桶哥頓了頓又繼續:“莫老頭說,那時他們去勢,要在尿口上插麥秸防著結痂堵上,不知多少人熬不過那痛。四殿下對醫理稍有研究,所以想出了隻去卵子的法子。你我生得晚,還能留下個作過男人的證據,也算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了。”
他還待繼續嘮叨當年那些掌故,背後一人叫道:“小林子,小林子來一下,周總管招你去見他了!”
林洛羽正在回憶著古印度的割鼻刑也是拿麥秸葦管之類的給鼻子留口,正深有感悟各地風俗史之觸類旁通,如同眼前開辟了一方新天地,忽聽這一連聲叫喚,將他又引回了現實,頗有些著惱地尋聲看去,見一個級別稍高的宦侍向他招手,神色著急,似乎有什麼極其重要的事情。
再一聽那宦侍的話,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周扒皮找他。頓時忘了剛才的熱心研究心中生疑,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事被抓到把柄了——皆因為這幾日連著差點丟了泔水桶帶做工瞌睡再帶帶壞皇老三刷桶,犯下的事情一抓就是一大把。
最後,還是桶哥在他背後揮舞著隨身攜帶的手巾,滿目同情地送他離去。
三皇子府院隻占去皇宮的一小片地方,但也算種得起花草樹木,修得出小橋流水,亭台樓閣還一應俱全。比起“那邊”的故宮,不知道情趣了多少倍。
林洛羽日常都是在東院裏活動,從沒進過西院。而這次,帶路的宦侍越帶就越把他往西院引。
他一路上正襟微步,謹言慎行,為見周扒皮以及因見到周扒皮而可能引起的事端做好了所有能做的心理準備。
傳說中的總管大人站在東西院分隔的月洞前,一身絲緞在陽光下十分燦爛。他麵白無須滿麵微笑,正應了史學院裏傳唱多年的那句:“麵帶三分笑皮笑肉不笑,臉上笑嘻嘻不是好東西。”
周扒皮開頭幾句後,林洛羽就知道沒有自己的事了。據聞周扒皮喜歡親自給新人訓話原來是真的,他大概近來事忙直到今天才有空給上這新人的第一課。
過不了頓飯時間,周扒皮見他躬身垂目連連點頭,也就當作是個極為聽話的孩子,指著給他帶路的那名宦侍道:“你這幾日就先停了淨房的事,隨他去西院書庫整理書籍。”
說完話自李自走了。
西院,是一個神秘的地方。
與東院十分不同,西院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死氣。就連路上遇見的侍女,好多都已經有了些年紀,行走緩慢不驚一塵。
聽莫槐運那幾個老成精的老頭兒聊起皇宮內院的掌故時,有幾次提到西院從前發生的事。
三皇子府原本名為雪顏園,東院原本隻是雪顏園的外進,西院才是園子的主院。那時顏妃還正是當寵的時候,皇帝知道她喜愛書籍,專為她修建了一所書庫,裏麵的藏書冠於後宮諸妃之首。後來宮變發生,顏妃不疾而亡,上宮淩容才搬到了東院。
林洛羽不想猜測周扒皮為什麼獨叫他一個新人來此整理書籍,也不想猜測周扒皮是誰派在上宮淩容身邊的人,讓上宮淩容也不敢放心放手地回護他。既然進了勾心鬥角之地,要自保,當然就要盡量避開一切的紛爭。
比如當下,隻有順從順從再順從,不引發任何引人注意的爭端,才能讓別人尤其是周扒皮這樣的人更快的遺忘他。
林洛羽跟著引路的宦侍慢慢地走,小心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亭台樓閣雖然處處脫漆,但依舊可注意到其中間架結構疏朗雅致,當年繁盛之時定然較之東院更為風光旖旎。
西院的回廊很長,走在裏麵滿目棕漆,還有頂上墨藍白綠黃相間的梁畫。
一路過去,林洛羽眼角不經意閃過數個有些熟悉的片斷,直走過了數步,他才忽然倒吸一口長氣,被驚嚇一般停下了腳步。
那些柱畫和梁畫的邊框上,怎麼會用那樣的東西當紋飾!
引路的宦侍立刻就察覺了他的停留,轉回身來,有些疑惑地上下打量他,最後目光複雜地停留在他臉上。
“怎麼不走了?”他問。
這聲問話將林洛羽從戰栗中驚醒,心呼不好,若這宦侍是周扒皮派來觀察他的,剛才這一息間的停步已經足以引起他的懷疑。
“早上剛刷完穢物也沒洗幹淨自己就過來了,這麼去整理書庫,會不會挨總管大人的罵?”他有些可憐兮兮地道。
那宦侍收回目光轉回身去繼續走,一邊哼了聲道:“快走快走,整天東想西想的。總管何許人也,哪有時間管你洗沒洗刷沒刷?”
林洛羽暗中籲了口氣,見那宦侍再沒把適才的停留當回事便又東張西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