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feeling love 之古代言情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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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吐出一口白霧,輕輕說道:“要讓芝兒平平安安長大,一生幸福。”
我對他微笑。
還沒等他開口,轉過身——
縱身躍下山崖。
寒風夾著細雪從我耳邊呼嘯而過。
皮膚就像是被無數冰刀割裂。
整個人在不斷往下墜落。不過多時,我將會變成一具殘破不堪的屍體。抬起頭,看到了一直看著遠方發呆的琉璃,我緊張得手都在微微發抖。
素問,你想得太簡單了。
我還沒有放棄。
隻要我活著,我就不會放棄。
我伸出手,迅速抓住了一塊鋒利的岩石。
渾身的力量都加在了這塊石頭上,原本被嚴寒封合的傷口又一次被岩石劃破了,血流如注。疼痛一下從五指和手背,傳到了心尖。
身體在空中搖擺了幾次。
不要往下看。
絕不能往下看。
我手緊緊扣在小石尖上,鉚足了力,一腳踢向旁邊鬆動的巨石。巨石轟然脫落,迅速往下墜去。不過多時,重物落在石頭上的聲音響起。站在山崖頂上的琉璃八成已經走了。
我仰頭往上看去,瞬間泄氣。
山崖頂端離我絕對有幾百丈。
以我這三角貓的輕功,根本沒法上去。
如果小時候有努力習武,或許就沒有這麽多事了。
如果小時候努力練功,亦凡哥也不會被人搶走。
後來這些事都不會發生了。
我長長吐了一口氣,晃了晃腦袋。
看準了上麵的一個小石,運足力,往上一躍,抓住了那塊石頭。
可是那塊石頭竟是鬆的,無法承載一個人的體重。
整個人又在一刹那間往下墜。
我驚恐地伸出手,往削壁上抓去。指甲穿過白雪,在岩石上掛出了刺耳尖銳的聲音,卻沒能阻止身體飛速滑落。
最後終於卡在了一塊小石頭上。
十指尖早已血肉模糊。
我閉上眼,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
強忍住自己的眼淚,休息了片刻,又往上躍去……
不知過了幾個時辰。
我終於爬到了一個峭壁間的斷崖。
渾身虛脫地倒在地上,費力地喘氣,已經餓到胃開始絞痛。抬起頭看了看周圍,隻有幾株枯萎的小樹和形狀不一的岩石。
遙遠的天際,黃塵昏夕陽。
看著光芒一絲一絲消失,心也仿佛在一點一點下沈。
我站在冰冷的積雪中,幹咳了幾聲。
嘴唇幹裂了。
腥甜的血液流入了我的喉間。
靠在堅硬的岩石上,看著漸漸被黑夜籠罩的大地萬物。
碎銀般的星辰灑落滿天,璀璨奪目。
月光如練,凝華照雪色。
山腳的蒼鬆變成了銀白色,積雪反射著月亮柔和的光。
又渴又餓,頭昏腦脹。
看著滿地的白雪發了很久的呆。
最後終於蹲下來,雙手用力抓下去,撈起了一捧雪。雪上染了些岩石上的塵埃,並不像一眼望去那麽美。我皺著眉,撥掉了幾上麵的塵土,吃了一口。
味道很奇怪。
就像是在喉間化不開一樣,許久不散。但是很解渴。
我屏住呼吸,又吃了一口……
後來覺得困了。
用手將地上的雪慢慢推開,堆在了一起,撥出了一個空位。等地麵稍微幹了些,蜷縮成一團,勉強能夠睡得下。
睡著很快,可是一個晚上醒來很多次。
在以往看來極其短暫的夜晚,格外悠長。
身體忽然開始發熱。
估計是中風寒了。
我裹著自己單薄的衣裳,突然想起暗器還插在身體裏,隻是嚴寒將疼痛遮掩了,又不禁冷汗涔涔。天亮了,還得將暗器取出來。
素問,或許我該感謝你。
若不是因為你,我恐怕早已放棄生命了。
隻要你活著一天,我就不會死。
突然想起了一句話。
鼻子一酸,將身體縮得更小了些。
可是那句話卻一直在我腦中回蕩,揮之不去。
亦凡,你不要麵對挫折,也不要成長,一直這樣就好。
我伸出凍僵的手,狠狠在自己臉上摑了一耳光。
黎明即將到來。
連續兩天沒有吃東西。
躺在地上,能不動就不動,動一下就要消耗許多體力。
衣服幹了又濕,濕了又幹。
最後實在堅持不住,扯了小樹的枯葉用力咀嚼起來。那葉子又髒又臭,味道更是苦澀又惡心。待葉子吃完了,又把小樹上的皮刮下來,吃了個幹淨。
果然不消化。
沒隔多久,肚子就開始劇烈疼痛。
頭冒虛汗在地上瑟縮,但是手腳稍微碰一下就會很疼,仔細一看發現是自己的手腳長滿了暗紅色的凍瘡。
就這樣接連幾天吃樹皮雪水,終於支持不住。
深冬的夜晚,我的身體卻像是被火燒了一樣難受。
眼睛痛得似乎隨時都要掉出眼眶,四肢散架似的,使不上一點力氣。開始以為是東西沒吃好體力不足,但是漸漸的,竟開始產生幻覺。
眼前的世界變得混亂起來。
冬季變成了春季,飄雪變成了細雨,寒風變成了春風,陰天充滿陽光……
這種奇怪的現象一直持續了近十日。
每次從幻覺中脫離以後,我都會惶恐地衝到了石壁上去貼著,生怕一個不小心,石壁變成了平地,然後我一激動,就跳下山崖了。
後來我才知道這都不是最恐怖的。
慢慢的,我眼前出現了很多人。瀟瓔珞,尉遲星弦,我爹,薛紅,宇文玉磬……他們都朝我慢慢走過來,眼神陰寒。
我一個勁往後退,可已經走到了邊緣。
我渾身發抖,轉過身不敢再看。
但是整個人又愣住了。
霎時間所有人都消失了,周圍的景色又一次變成了鮮花盛開的春季。一個生著桃花眼的男子正在站我身後,衝我微笑。
繁花一般的笑靨。
紅寶石一般的美人痣。
我傻傻地看著他,不敢眨眼睛,不敢亂動。
即便是幻覺也好……
不要讓我醒過來。
漸漸的,頭開始昏沈。
楊亦凡的臉越來越模糊,眼前一片昏花。我竭力讓自己清醒,可整個人像一塊沈重的巨石,轟然倒在了地上,發出邦的一聲巨響!
又一次失去了知覺。
再一次醒來是因為背上的傷口被拉得劇痛。
發現體內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流動。
突然想起小時候學過恢複體力的心法,於是撐起身子,盤腿打坐。但是剛運起一股真氣,就發現真氣的走向不對勁。
竟是逆流的。
臉倏然變得煞白。
再使著運氣,還是沒有改變。
從那天以後,每天都會看到這些人一次。
他們看著我的臉的都是陰森的。
隻有楊亦凡是對我微笑。
清醒的時候我總是想,或許我活不長了,否則不會出現這麽多奇怪的景象。
對於這種死法,我已十分滿足。
那一瞬間,仿佛有什麽重擔放下,但是依然心有不甘。
我沒能親眼看著素問的死亡。
一天一小口樹皮一口雪水的日子就這麽過了十多天,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就要開春了,雪在慢慢融化。沒有雪,我也活不下去。
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垂死掙紮一次。
我朝懸崖走了幾步,看著上空的峭壁。
上方還有一個斷崖。
運足一口氣,用力往上躍去。
這一瞬間,我被自己的身體嚇著了——
身體輕得驚人,我竟一下就跳了幾十丈!
抓住一塊懸在半空中的斷石,往下看了看我待了近一個月的斷崖,那裏已經變成了一塊小小的平地。
渾身的真氣依然在逆流。
我沒管那麽多,趁著這個機會,又往上躍了數十丈。
冬末的風依舊冰寒刺骨,掛得人皮膚生疼。
可我似乎已經感覺不到了。
絕處逢生的喜悅將我衝昏了頭,什麽都忘了。
不過多時,我已跳到了懸崖邊緣。
上麵的雪已經全化了,細細的嫩芽從枯草中冒出個頭。
四周怪石嶙峋。
我提起一口氣,真氣一如既往地往相反的方向流去。可當我一掌朝石頭上擊去的時候,那些逆流的真氣又在瞬間衝了回來——
轟!!
完整的巨石瞬間變成了零碎的小石子,四處濺落。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又對著另一塊石頭試了一次……
我不知自己的身體是怎麽了,但是我敢確定的一點,就是內力比以前強了數倍。
我當然不會自不量力到拿自己和素問比。
但是既然上天都要給我這樣的機會,我就一定不會放過。
肚子又開始咕咕叫了。
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一個月沒沾過米飯,朝登封的一家客棧走去。
腳剛跨進客棧大門,就有一個人撞到了我的身上。還沒看清是什麽人,就已經聽到裏麵的人在大吼道:“滾啊,竟然敢吃霸王餐,打死你他媽的小雜種!”
那人一副蓬頭垢麵的樣子,狼狽至極,嘴裏還含著一塊雞肉。
臉雖髒,可是仍看得出這人原本是個細皮嫩肉的美公子。一雙漆黑的大眼睛掃了我一眼,把我朝裏麵推,拔腿就跑。
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我抓住他的手。
他轉過頭,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拚命掙紮。
“又是一個臭要飯的,滾!滾滾滾!老子這是客棧,隻賺錢,不施舍!”掌櫃的像發了瘋一樣對著我們大吼大叫。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那人一眼:“司徒……公子?”
那人的身體微微一震,靠過來把我的臉瞧了個仔細。
“你是……”
我尷尬地笑了笑。
“可能你不記得我了。”
上宮淩眨了眨眼睛,突然撲過來將我緊緊抱住,大哭起來。
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他變成這個樣子,他不像我,出身便是當草芥的分。一個名門公子落魄到這種地步,委實讓人痛心。
上宮淩的嗓子都哭啞了。
滾燙的淚水浸入了我的衣襟。
“宇凰哥——我們全家全都被素問殺了——!!!”
素問。
提到這兩個字,我的身體慢慢變得僵冷。
素問竟然挑掉了紫棠山莊。
還沒來得及再接話,身後的掌櫃的大吼道:“哭夠沒啊,要飯要夠沒啊?!別妨礙老子做生意!”
我猛然轉過頭去,用手掐住他的脖子——
“老子這不是要飯,是搶劫!”
過了一會,上宮淩才平靜了下來。
我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客棧裏麵,掌櫃的上了一桌子壓店名菜。
撥了撥筷子,在桌子上一剁,看到自己原本還算肉嫩的手上全是凍瘡殘留下的疤痕,皺皺眉,將肮髒的袖子攏過來蓋了手。
山上什麽都不多,就雪水多。
洗是洗過了,不過頭發也跟豬圈沒區別了。
上宮淩揉了揉太陽穴,開始給我說近些日子發生的事。
短短一個月時間,天下大亂。
重火宮宮主整整十年沒有在江湖露麵,一出手則是掀起腥風血雨,刀光血影。武林中人皆是提心吊膽,如芒刺背。
有人傳說素問屠殺的場麵詭異恐怖,卻異常瑰麗。
盛開的菡萏如同一對血紅的翅膀,在天下最美的人身後徒然展開,然後更多的血紅色將湮沒所有人的視線。
不過這種說法被人否定了。
因為看見素問的人,一定已經沒命了。
素問已經化身成了嗜血修羅。
先是亂葬村,再是紅緞園,玉鏢門……一一被重火宮的人殺得橫屍遍野,不留一個活口。
幾天前,紫棠山莊被重火宮夷為平地。
複姓司徒的人都死了。
除了司徒小公子,上宮淩。
家門被滅,甚至連一兩碎銀都沒有留下。上宮淩跟著重火宮的人追回了重火境,卻無法報仇,貧困潦倒,才會與我在這裏相遇。
客棧裏的人都以奇怪的目光看著這兩個乞丐。
吞下去剛入口的牛肉,把筷子放下。
“你為何沒去尋找桓公子幫忙?”
“哎,自從溫公子去世,桓大哥也一病不起,碧華宅光景也不大好,我又何苦去替他添麻煩。再來我當時真的是瘋了,就知道追著重火宮的人跑……”說到這裏,鼻子一紅,抹了抹眼角,又繼續道,“我叫他們把我也殺了,可是沒有人動手。”
我滯住了。
想夾一塊肉,到半空又收了回來。
端起一碗白菜湯,喝了一口。
“那你以後準備怎麽辦?”
上宮淩幾乎要把頭埋在了碗裏:“如果我沒見過重火宮的實力,一定會大聲嚷嚷著要替父母報仇。可是……我沒有辦法。”
“仇是一定要報的。”
我平靜地說著。
心裏卻早已洶湧澎湃。
上宮淩慢慢抬起了紅紅的雙眼,有些倔強有些無奈地說:“怎麽報。”
周圍依然有不少人在看我們。
有的客人不滿地捂住了鼻子,走出門去。
掌櫃無奈的看著他們,又掃了我們一眼,歎氣。
我還沒開口,一個聲音就在我們身後響起:“自然是殺光重火宮的人,砍下素問的頭,祭祀司徒老莊主,以及紫棠山莊上下幾百口人命。”
我們倆一起轉過頭去。
一名白衣公子。皮膚呈古銅色,筆直的鷹鉤鼻。
上宮淩有些尷尬地半垂著腦袋。
“樓大哥。”
這才想起他是樓七指的大兒子,樓中玉。
他的身後跟著一幫弟子,都穿著一身雪白的衣服。
原來靈劍山莊來了這麽多人。
樓中玉走到我們麵前,長劍在手,容光煥發地對上宮淩拱了拱手:“雪天,沒想到竟會在這裏遇到你。”
上宮淩收住了有些肮髒的手,頭埋得更低了。
“雪天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樓大哥。”
樓中玉坐在了上宮淩身邊,原本帶著笑意的臉漸漸收了起來:“雪天,你們家的事我們都知道。你放心好了,我爹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
上宮淩默默點頭。
“謝謝樓大哥。”
樓中玉也跟著點點頭,想了許久才道:“我們這次來就是為了調查重火宮的地勢的。你現在沒地方住吧,和我們一起回靈劍山莊如何?”
上宮淩看了我一眼,低聲道:“不了。”
樓中玉怔了怔,看著我說:“這位是……?”
上宮淩不語。
我理了理自己的頭發,裂開了一個笑容:“小弟林宇凰。曾與大哥有過一麵之緣,不知大哥是否還記得?”
樓中玉的眼睛眯了起來。
鷹鉤鼻使他看去更是有些狡詐。
過了許久,才冷冰冰地說:“記得,如何不記得。”
我還沒來得及回話,他就又補充道:“在你和素問親熱的時候,亦凡得病的時候每天病得有多厲害,你不知道吧。你這兄弟當得可真好。”
心中仿佛被巨石壓住。
我窘迫地笑了笑。
“是嗎,嗬嗬,是,我不知道。”
上宮淩道:“樓大哥,吃點東西吧。”
樓中玉厭惡地看著我:“你和素問好夠了,我妹妹怎麽辦?她和亦凡的婚事又怎麽辦?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你看看你現在變成什麽樣子了。”
上宮淩似乎想說什麽,又把話咽了回去。
樓中玉瞪了我一會,也不說話了。
氣氛變得更加沈重了。
組織了很久的語言,才憋出一段話:“樓大哥,我對不起亦凡哥。我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也都是擺素問所賜。請大哥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將功補過。重火宮裏的路線和機關我都知道,讓我給你們帶路,可好?”
上宮淩愕然地看著我。
樓中玉輕蔑地笑了。
“好啊。我聽說素問身邊的人都是忠心耿耿,不會吃裏爬外的。但我怎麽也不會想到,也有你這種人。”
手掐進肉裏,終於可以減輕其他的痛苦。
我彎了身子,連連鞠躬。
“是是是,謝謝樓大哥,謝謝樓大哥。”
吃了飯,在客棧沐浴休息,換了套幹淨的衣服準備出發。
上宮淩也收拾好了,雖衣服不很華貴,但公子哥的氣質也跟著回來了。
他靠在門上,琢磨了很久。
“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對著鏡子梳理剛洗過的頭發。
我抓了抓自己的腦袋,對著窗口吹了一會。
“一個月沒梳頭,肯定是亂七八糟的。你不知道我從山崖上掉下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百分百活不下去了,佛祖保佑。”
上宮淩皺眉。
“我是說你的人變了。”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
熟悉的臉孔,陌生的表情。
用木梳挑起雙鬢的兩綹紅發,用發帶係在腦後,整個人看上去要精神了許多。我對著鏡子吹了個口哨:“真是帥得沒話說。”
上宮淩淡淡地掃了我一眼,提著自己的包裹往門外退去。
我握住梳子的手一緊。
“雪天,等我一起下去。”
上宮淩轉過頭看著我,臉上依舊掛著一抹讓人摸不透的笑。
我走到床旁邊,整理好樓中玉送的衣物。
想了很久,還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麽他不殺你?”
雖然心裏很清楚,素問練了那個武功是不可能喜歡上任何人的。可是,一想起他看我的眼神,他做的每一件事……
甚至他這個月滅掉的幾個門派,都是我們倆曾經去過的地方。
我真的沒辦法不去亂想。
上宮淩道:“因為我救過他。”
這個答案出乎我的意料。
上宮淩走到我的身邊,替我收拾東西。
然後他告訴了我兩年前發生的事。
自從我們在泰山上分別以後,上宮淩回到了采蓮峰,但是回去以後,采蓮峰的其他弟子說,薛紅去找楊亦凡,叫六美都散了。
離開采蓮峰以後,他打算回紫棠山莊。
但是路過一個小村的時候,他看到一群人正在欺負一個女子。
他不會武功,隻有拿錢將女子救回來,兩人還討了不少難聽的話。救了那名女子以後,他才發現她蒙著臉,個子很高,有一雙紫色的眼睛,很像薛紅。
但是比薛紅不知美上多少倍。
那女子是個啞巴。
而且,還有了五個月的身孕。
什麽問題她都願意寫在紙上回答他,唯獨不願提起孩子的爹。
上宮淩想,很可能是良家女子被男人玩弄後拋棄,又不敢讓爹娘知道,隻得離家出走,流落街頭。
他竟然就暫時陪著她住了下來。
每天晚上那女子都會靠在床頭,撫摸著自己漸漸隆起的小腹。她不會說話,可是她的笑容讓他覺得心裏很難受。
她看著自己的肚子,就像是看著自己的心上人。
他始終覺得,她不僅一點都不恨那個拋棄自己的負心郎,還愛到了心坎裏。
幾個月過去。
有一日,她突然跪倒在床旁。
他急得連續摔了幾個跤,請來了接生的穩婆。穩婆進房以後,立刻就她趕了出來,哆哆嗦嗦地說,那個女子想要剖腹產。
上宮淩問其原由。
穩婆說,她的胯太窄,無法順產。
剖腹產的成活率微乎其微。
但是半個時辰過後,房裏傳來了嬰兒啼哭的聲音。
穩婆臉色發白地衝出了房門,剛出去就對著門外的人大聲慘叫“男人,是男人!”
上宮淩激動地問她是不是生了男孩。
穩婆已經嚇得站不住腳,在大街上大喊:“生孩子的是個怪物!他是男人,他竟然生了孩子!救命啊,有妖怪——”
上宮淩的臉色也跟著變了,衝進房門。
滿床鮮血。
那名女子的麵紗已經被取了下來。
她的臉色蒼白。
躺在床上,滿頭虛汗,竟在用針縫補著自己腹部的刀傷。她的身邊睡著一個光溜溜的嬰兒。聽到聲音,一張絕美的臉抬了起來。
他的心瞬間被捕獲了。
可那並不是一張女人的臉。亦不像個男人。
她虛弱地用被子裹住嬰孩。
下一刻,白色沾血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窗外。
次日,穩婆將那男人的身體構造和她自己的臆想都誇大了數十倍,講了一次又一次,對這個人講了又對另一個人講。
於是,一個男人生孩子的事情傳遍了整個村子。
也因為這個原因,幾天後,全村的人都死於非命。
可上宮淩沒事。
但是那個非男非女的人再沒出現過。
直到前一個月,他看到了出現在紫棠山莊山頂上的男子。
重火宮的人將他包圍,一雙深紫色的凝眸帶著死亡淒絕的美。這樣的神情,早已與他們相識的時候不同。
他似乎不會再笑。
他的眼裏不再有一絲柔美的痕跡。
沒有理由,沒有征兆,他毀了整個紫棠山莊。
他的名字叫做素問。
“那你現在一定很後悔救了他。”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靜靜地看著上宮淩。
上宮淩低下頭:“不。不後悔。”
我點點頭。
隻希望他不後悔的原因不要是我想的那樣。
上宮淩小心翼翼地說:“他是我的仇人,可我敬重他。再說……任誰看到他那個樣子,都不會忍心下手。”
說到這裏,臉竟紅了起來。
我眨了眨眼睛,不停點頭。
反正他素問的魅力大,喜歡他的人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我將東西裝好,凰羽刀和鳳翎劍握在手中。
“雪天,你知道《青菊花目》嗎?”
上宮淩愕然道:“《青菊花目》?那不是重火宮的秘傳內功心法嗎?就是可以讓人前世今生的魂魄交錯的那個?”
我摸了摸他的腦袋。
“小雪果然是什麽都知道。”
上宮淩打開了我的手:“這本秘籍早就失傳了。但是我聽說隻要魂魄再交換回來,修煉者的功力將以驚人的幅度提升,甚至可以超過《蓮翼》。”
我先是一怔,隨後臉上露出了笑容:“時辰不早了,我們趕快上路吧。”
一個月後,我們來到了靈劍山莊。
靈劍山莊依舊是頗具氣派的樣子,高高在上,讓人覺得難以靠近。
踏上靈劍山莊大門前的台階,每一步都異常沈重。
雪白階梯。
仰天依舊蒼蒼色。
總覺得一切都好像發生在昨天。
總覺得一轉過頭,還可以看到一張柔和的笑臉,一雙明亮的桃花眸。
總會有那麽一個幻想,靈劍山莊的大門一打開,他在門後對我微笑……說他已經等我很久很久了。
然而一切都隻是幻滅。
走進靈劍山莊的大門,立刻就聽到了大殿傳來了巨大的吼聲——
“滅重火!滅重火!滅重火!”
我舉目望去,滿廳堂裏都站滿了白衣弟子。樓七指一身深紅色的錦服,站在人群中,一臉凝重,反倒襯得格外明顯。
樓中玉紅光滿麵地走到了樓七指麵前。
“爹,爹,你猜我找到誰了?”
我和上宮淩等人隨後跟去。
樓七指一看到我們,驚愕道:“司徒公子?真是貴客。快進來,快進來……”
說到這又看到我了。
果然如我所料,眉頭漸漸收了起來。
“楊公子也來了,請坐。”
我幹笑著點點頭,在大廳裏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其他人也分別坐下以後,樓七指遲疑地看著我,許久都沒有說話。
樓中玉道:“爹,楊公子說他要幫我們。”
一聽這話,樓七指的神色不僅沒有緩和,反倒更加鄙夷了。目光移到了上宮淩的身上:“司徒公子,老夫非常遺憾,沒能立刻替司徒老莊主報仇。但是現在我已經結下了其他門派,打算開春就攻到重火宮上去。”
上宮淩點點頭,欠了欠身子:“謝謝樓伯伯。”
我想了一會,道:“樓莊主,晚輩覺得不妥。”
樓七指挑眉道:“如何不妥。”
“您可記得幾大門派聯合攻打冥神教的事?對方在暗,我們在明。打入他們的內部,如果不做好充分調查,很難取勝。”
樓七指冷冷地看著我。
“真不好意思,我的兒子這回去就是替我們調查的。”
“重火宮內高手如雲,素問的武功深不可測,隻調查地勢是不夠的。晚輩以為要攻破他們,最重要的是要查清楚他們的弱點。”
樓七指不語。
樓中玉道:“說來聽聽。”
我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重火宮除了素問,最難對付的人就是四大護法以及排行前幾位的弟子。四大護法的武功屬蕊兒最為高強,硨磲居次。硨磲的武器是匕首,琉璃使用的是暗器。蕊兒使用的武器是軟鞭,她的拿手招式就是將別人的武器抽出,她最怕的必定是赤手空拳的高手。韻音性格浮躁,很容易被激怒,可以用智取。”
樓中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晚輩提議,做好充分準備再攻上去。”
樓七指沈默了許久,才沈聲道:“這些我們都知道,不用楊公子費心。”
我抓抓腦袋,笑道:“樓莊主說得是。”
隔了幾日。
除夕夜。
落梅如雨,笙歌滿院。
靈劍山莊迎來了各大門派的有名人士,大家都歡聚一堂,共度新年。樓七指命人擺了幾十桌酒席,整個山莊人山人海,熱鬧非凡。靈劍山莊要結江湖上的幾個大門派攻打重火宮的消息,在幾個大門派之間已傳得沸沸揚揚。
所以,武林豪傑們此次前來一是來歡度佳節,二是祝攻打成功。
宴席上。
樓七指端著玉製的酒杯,坐在人群中,笑逐顏開。群雄紛紛向他敬酒,忙得應接不暇。喝了一杯又一杯,卻不怎麽上臉。我端起酒杯,小酌一口,臉皺成了一團。果真是放了幾十年的女兒紅,辛辣且濃馨。
有人站起來,把酒杯呈在了樓七指的麵前。
“樓莊主,過完節我們就要替武林懲惡除奸,真是可喜可賀啊。”
樓七指微微一笑,擺了擺手。
“不,時間變了,秋季再去。”
頓時所有人都啞然抬頭看著樓七指。
樓七指笑意更濃了。
“各位一定不明白我的意思。其實解釋出來很簡單。諸位可記得您可記得幾大門派聯合攻打冥神教一事?就是因為對方在暗,我們在明。有了前車之鑒,這一次我們要小心才是。打入重火宮的內部,如果不做好充分調查,很難取勝。”
我猛然抬頭看著樓七指。
眾人緩緩點頭。
“重火宮內高手如雲,素問的武功深不可測,除了素問,最難對付的人就是四大護法以及排行前幾位的弟子。四大護法的武功屬蕊兒最為高強,硨磲居次。要攻破他們,必先查清楚他們的弱點。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樓七指從容不迫地說著,還不時摸摸自己的胡子。
“所以,我決定對派點人手去調查重火宮的事,推遲攻打時間。”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不禁拍案叫絕——
“好!好!樓莊主果然是天下第一莊的莊主,太厲害了。”
“我們都沒想到這些,確實太莽撞了,樓莊主好見識,有這樣的人帶領我們,我們是倍感榮幸啊。”
“同意樓莊主的話!!”
我竭力忍著不要發火,把頭埋得極低,不想再聽到他們說話。
可樓七指依然滔滔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