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番外 隱居之端午風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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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3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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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最讓人發愁的,還是那十兩銀子的分派,原本計劃要買的東西,統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最後留下一些必要的日需之物。
下一步,他又該怎麽辦呢?
離開香世山莊的他,自然不好意思回家要錢。身為山莊少主人,非但沒有承擔莊務,反向家中伸手要錢,男人自尊說不過去。
想跟梅風白湘水借錢,但又怕銀蘭會胡思亂想,香逸雪實在怕了那人猜忌多疑的性格。
別看銀蘭一臉雲淡風輕的模樣,好似什麽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其實獨占欲強到極點,隻要是活物靠近香逸雪,他都會分外警覺。
還容易鑽牛角尖,一口氣能把自己憋死的主……
幸虧他武功廢掉,不然接近香逸雪的人統統有危險!
走買賣是行不通的,背離隱居的初衷。走買賣哪有不需要到處跑的?與人應酬也是必不可少,小心眼的銀蘭肯定不會同意。
開連家鋪子更不可能,隱居地點之偏僻,有生意上門才怪呢!
自己擅長的都被否決了,難不成真要他去當漁樵?釣魚砍柴本是悠閑之舉,卻成了養家糊口的重擔,香逸雪越想越悲催,最終隻能暗自歎息。
像他這樣風雅如斯的人,起早貪黑上山下水,十指山泥一身魚腥,這簡直是在暴殄天物!
枉他自認風流瀟灑,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倒頭來卻是漁樵為業,滿腹經綸無所用,良駒寶玉埋塵寰。
更重要的事,那樣也掙不了多少錢,買不了他愛的波斯美酒、上等檀香、八寶十珍茶、玲瓏翡翠扇、西國孔雀曇……
嗚嗚,人生沒有這些美好東西,活著還有什麽樂趣可言?
罷了,想也沒有用,還是先睡覺吧!
普通間的床鋪有點小,二個男人睡得有些擁擠,香逸雪往床裏邊靠了靠,多留些空間給銀蘭,便簇擁著被子睡去。
習慣被那人纏著睡覺的銀蘭,本就為香逸雪的沈默而擔心,此刻又聽那人哀聲歎氣,疑心病就更加重了。
上床之後,他悄悄往那人身邊靠去,誰知他挪一寸,那人便退一寸,有意無意避開他。
那人一直背對著他,好像跟誰在賭氣,銀蘭本想安慰他,隻看得見那人後腦勺,又沒法子開口。
銀蘭有些慌神,那人向來脾氣很好,共同生活三年,也沒見他生氣發火。以前自己無端發火,那人隻會甜言蜜語哄勸,都未曾大聲說過話,更沒給過他冷臉子。
這會子非但不理他,而且還無端歎息,連碰都不願意碰他,莫不是嫌棄自己?或者怨恨他一把火燒掉家財?
那五十萬兩銀票,當初是他從天水山莊帶來,償還青城欠下的債務。
當時已和那人和好,本無需計較這些,但自尊過頭的他堅持還錢,那人嗤笑一聲也不爭辯,若無其事地收下了。後來同居時間久了,銀蘭心中再無界限,家裏東西無分彼此,隻要是香逸雪的,也就是他銀蘭的,那五十萬銀票又成為他們共有。
銀蘭有些委屈,燒銀票的時候,也沒見他明確反對,怎麽燒完後又來怨他。
再說了,他們現在的境遇,比起他兒時要好許多。如果連這點苦都吃不了,那還指望將來貧賤不能移嗎?
幼時跟著逍遙子浪跡天涯,風餐露宿那是常事,忍饑受寒也是常有。這對成年武者來說不算什麽,但對三歲的娃娃來說,那就是一段悲慘童年。
逍遙子好管閑事又酷愛比武,常把銀蘭丟下外出,有時一去幾天不回。他認為這樣可以鍛煉徒弟膽量,並且他自小也是這麽過來的,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麽打緊。
年幼的銀蘭常常在驚嚇中渡過,若在客棧投宿還好,師傅丟下的幹糧吃完了,夥計還會送些吃的給他。
若是在荒郊野嶺的破廟過夜,那簡直就是一場噩夢。破廟本就陰森恐怖,外邊又有野獸嘶吼,銀蘭嚇得蜷在角落抱頭哭泣,為此曾被逍遙子訓斥,說他不象個男子漢。
那個時候他多麽希望,能有一個溫暖堅強的懷抱為他擋風遮雨,能有一個溫柔堅定的聲音讓他不再害怕。
當那人在懸崖上將他摟在懷裏,溫柔地對他說別怕的時候,銀蘭一下子就深陷羅網無法自拔,以至於後來對他做那種事情,銀蘭明知這樣不對,但還是無法拒絕。
就這樣死心塌地渴望那人懷抱,渴望聽到那人的溫柔聲音,渴望無時不刻地陪伴身邊,永遠都不要再孤單一人。
渴望越深,害怕越深,所以才會疑神疑鬼,所以才會草木皆兵。
這些話他從沒跟那人說過,年幼時的陰影,他也是避而不談。
那人是蜜裏調油過來的人,就算說了他也不會懂。畢竟不是相同的出生,那人不能體會他的心情,也不能像他那樣耐得貧寒。
如果將來有一天,他一無所有貧寒度日,那人能熬得住窮嗎?
萬一又遇上一個有權優勢的人,能讓那人享受榮華富貴,那人會因此離開自己嗎?
銀蘭又開始胡思亂想,這一回不是屠夫喜新厭舊,而是陳世美為權勢名利拋妻棄子。
世間有多少人能看透名利?世間又有多少人能守得住貧?自己也是因為從小習慣這種日子,此刻方能心平氣和不以為然,但別人就說不準了。
特別是香逸雪那樣的少爺,一頓不滿意便扔筷子不吃飯,讓他過青菜蘿卜的日子,他還不把自己給活活餓死?
香逸雪早已安然入夢,白天不悅忘卻,夢裏神遊太虛,睡得舒服自在。
銀蘭卻瞪大眼睛,越想心越涼,攥著被子的手,絞擰在一塊,骨節咯咯作響。
一覺睡到晌午,昨日的不快淡去,香逸懶洋洋地起床。銀蘭不在屋內,估計是出門去了。香逸雪也不在意,把頭發用竹簪挽好,讓店小二送來熱水,簡單漱洗之後,便下樓用了早餐。
今天是端午節,家家戶戶掛菖蒲艾草,大掌櫃命人掛鍾馗像帖午葉符,頗有過節的氣氛。
或許是真的餓了,香逸雪吃了一碗綠豆百合粥。綠豆煮的過了頭,百合加得過量,爛糊糊一團苦味,換在平時沒眼睛看,但現在也隻能將就了。
長街盡頭有一家酒鋪子,葡萄酒是別想了,五個銅板一筒的雄黃酒倒是可以飲些,聽說還能祛除身上濕毒。
香逸雪打了兩筒雄黃酒,剛好灌滿一隻酒葫蘆,又去街邊買了一些粽子和鹹蛋。端午豈有不吃粽子的道理,祭奠風俗也是必不可少,否則就沒有端午氣氛!
香逸雪買好東西,正準備回客棧,又聽到小販叫賣杏子。
杏子、櫻桃、桑葚子叫賣得歡,都是那人喜歡的東西,香逸雪每樣抓了一些,放在籃子裏拎著上樓。
回到房中,銀蘭已經回來了,正背對著他整理被子。出身金貴的香逸雪從不整被子,醒來就知道把自己收拾停當,床鋪一般都是銀蘭動手整理。
“回來啦,上哪裏去了?”香逸雪放下手中東西,笑盈盈道:“我買了些吃的東西,等會我們先去江邊看龍舟,下午再去集市閑逛。”
香逸雪喜好熱鬧,就算買不起東西,去集市飽眼福也是好的。銀蘭背對著他,沒有說話,身子僵硬得好似石像。
香逸雪又說了兩句,忽覺那人不對勁,狐疑地走到他身側,勾著脖子看他的臉。
一眼就看到那人布滿血絲的眼睛,蒼白憔悴的麵色,焦躁不安的神態,似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態勢。
香逸雪暗自吃驚,揣摩他的心思,小心翼翼道:“怎麽啦?”
銀蘭悶聲不啃,香逸雪陪著小心道:“我買了你愛吃的櫻桃、桑葚子,還有你喜歡的甜杏子。”
哄小孩子的口吻,卻讓銀蘭內心更加焦躁,偏偏那人把籃子獻寶似遞到他麵前,還沒心沒肝地輕笑著。
積壓的情緒瞬間爆發,銀蘭一抬手打飛籃子。
籃子砸倒盆架,連著水盆一起倒在地板上,鬧出不小的動靜。
大大小小的果子滿地跳躍,沈默的男人彼此瞪視,眼中藏著一觸即發的怒氣。
須臾,香逸雪先開口,溫潤聲音變得清冷,慢條斯理道:“怎麽啦?誰又惹你了?”
他正在壓製怒火,罵人的話濾到一邊,得先問明緣由再說。那人發火常沒緣由,可能是他多看誰一眼,也可能是誰多看他一眼,諸如此類的小事就能引起天雷地火。
那人發火是官的,雷霆之怒想發就發,摔東摜西嬉笑怒罵,完全憑著性子使來,甚至一把火燒掉家當。
相比之下,香逸雪就要委屈得多,忍氣吞聲是常事,還得顛倒黑白賠禮道歉。明明心裏也在生氣,臉上還得保持微笑,好聲好氣地安慰那人。
其實他也很受傷,那人的不信任,對他來也說是一種傷害。
當初講好要信任彼此,為啥他就是做不到呢?!
香逸雪滿不在乎的神情,輕慢的語氣,讓銀蘭心頭怒火更盛,狠狠瞪著他道:“誰惹我,你心裏明白!”
香逸雪楞了一下,似笑非笑道:“明白什麽?”
銀蘭怒道:“你何必假笑,早厭了我吧?”